坐下的将士们自顾自吃饭。
刀尖上的肉块切割整齐,再递到孟欢的唇边。当着众人的面孟欢不好推拒,但还是摇了摇头。
难吃。
希望蔺泊舟能懂。
军旅间豪迈的作风不适应他的肠胃。
蔺泊舟抬眉轻轻“嗯?”了声,似乎对想给孟欢增添伙食却被拒绝有些意外,将叉子立回了熏肉上,颔首:“不喜欢吃这个?”
孟欢小幅度嗯了声。
“尝尝烧鹅。”他再道。
底下的将士偶尔抬头时,就看见蔺泊舟单手撑在膝盖,撩起袍袖,若有若无看着一旁的侍酒相公,眉眼像是疏远,偶尔又让人产生一种不那么疏远的错觉。
虽然觉得想太多……众人心目中还是不约而同地浮起一个想法,蔺泊舟娶的是男妃,他……是不是真的好男风啊?
宴饮结束快是深夜,到了军中宵禁的时间。
营帐内酒饭酣饱,各自去睡觉,孟欢准备摸黑回自己的营帐。他刚起身,背后蔺泊舟声音染着醉意:“大家都安置好了吗?”
陈安回禀:“都在营帐内安置好了。”
蔺泊舟嗯了声:“去看看。”
孟欢侧头,悄悄看他。
蔺泊舟不能说不体恤下人,但他身份尊贵,实在没有必要前去下人们安置的地方查看,不出所料,此举又是堂而皇之查看孟欢的住所。
孟欢咬牙,心想蔺泊舟也真够操心的。
营帐内点着暗灯,看书的也有,下棋的也有。这几日还要等蔺泊舟组织军队,也许不一定会出征。蔺泊舟过来后,有已经睡在被窝里的,纷纷爬起身。
“拜见王爷。”
蔺泊舟稍问了几句,目光停留在孟欢的被窝。
棉被铺得整整齐齐,位置也好,看起来能睡个安稳觉,问题不大。就是隔了不远另一颗脑袋探着,祝东正恭恭敬敬地看着他。
“……”
蔺泊舟扯了下唇,视线掠低。
孟欢倒不觉得有什么,跟住寝室差不多。
语气恹恹的,蔺泊舟道:“辎重里还带了些新鲜的菜和肉,吃不惯军里的就先把那些肉和菜吃了。天色已晚,诸位好好休息吧。”
检查完毕,醉意醺然,拂袖去了营帐外。
孟欢跟在他背后也出了营帐,高处扎起火把,见蔺泊舟让一群人随侍着走远,回到他的主帅营帐去了。
凉风习习,孟欢就这么站着,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你今天去侍酒,他提拔你了么?”
“……”孟欢让他吓一跳,往旁边走,“什么啊。”
祝东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说实话,陈兄弟,你确实生的俊美。我近日一直在想,王爷对你青眼有加,难道是对你有所企图?”
“……”
孟欢越听越离谱,扭头,走到火把的阴影里:“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哎。我是好意提醒你,王爷好男风,你又生的俊美,这军营里吧日子又苦寒寂寞,就怕迟早忍不住召你侍寝,你可要想清楚了,他有正妃,你只能当侍妾了。”祝东表情认真。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的老婆就是我啊。
孟欢眉头皱的更紧:“你——”
耳畔,突然响起一声暴喝。
“别吵了!军营里打了更,有什么话不能天亮再说?这里都睡了!”
语气如此凶悍,孟欢懵了下,转过去,才发现是另一只营帐内的人。穿着并不像士兵,恐怕也是某位将领府里的随军。
他这么一吼,孟欢想起了陈安的叮嘱,在军中不要生事,这便闭嘴往营帐里面走。
没想到对方看见他走向摄政王的营帐,连忙说:“兄弟,不好意思,是小的眼拙,刚才没看清是王府的人,对不住,对不住——”
对方变脸速度如此之快,孟欢不解,祝东笑呵呵说:“王爷今晚在营帐杀勋贵立威,这些人可都不敢跋扈了。”
说些这个,孟欢点了点头:“确实,王爷还挺凶。”
“凶是凶,就是得罪人。”祝东说,“你等着吧,就算军营里没人闹,朝廷也会有人闹的。”
听到这句话,孟欢心念一动。
他想起了蔺泊舟身在关外迎敌,背后却遭受背刺,不断被弹劾和使出花招阴他的事,怔了一怔。
“为什么啊?除了死者的家人闹,还有其他人闹吗?”
“当然了,”祝东坐回床铺,低声问,“你知道大宗是被谁吃穷的吗?”
孟欢:“陛下?”
“也有吧,”祝东说,“大宗是被宗室,勋贵和官僚吃穷的。他们占有大量的田产,天下的二分之一,可百姓却没田可耕。这些人出生什么都有,一旦被人夺走,他们就要闹事。”
孟欢隐约听懂了什么:“所以……”
“勋贵就认为自己吃空饷没问题,王爷却来管闲事,这不是断他们财路?更何况还杀人,这个群体都不干净,王爷动他们一个,唇亡齿寒,这群人为了自己的安全会拼命抨击王爷,哪怕找些子虚乌有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