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叶前面的玩家刚刚才拿到手上的红包啪地掉到了地上。
红包里面包得鼓鼓囊囊的,掉地上之后,红包的豁口便打开了,里面的东西露了一截出来。
只见红包里面放着一些纸币,这些纸币有真有假,叠放在一起。
还有一张白纸,只露出一个角,他们只能看见上面有大写数字。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有一缕头发从红包中露出来,看上去格外瘆人。
这个玩家倒也没有吓破胆,但是一张脸已经变得土青,他说:“我刚才没有想要捡的……我一回神,不知怎么的就捡起来了。
他暗暗骂道:“md该不是被什么魇住了吧。”
白秋叶觉得奇怪,小声问司徒獠:“刚才他不是已经点了仙草了吗?”
他们用艾草、小槐花在身上拍打后点燃烧干净,都是为了祛除晦气。
这个玩家之前一直没办法点燃,说明他身上阴晦气太重,驱邪类植物效果远没有符咒厉害,没办法起作用。
后来,这人还是点燃了小槐花,按理来说他身上的阴晦应该已经祛除了。
然而以他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捡了路边的红包,应该还是受到了邪祟的影响。
“他一脚踩破别人的坟头,那个时候已经被缠上了。”司徒獠说,“所以祛除掉的,只是乱葬岗时沾上的。”
两人虽然谈论的很小声,但声音是往前走的,那玩家还是听到了。
他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的树洞,连忙道:“说实话吧,刚才路过乱葬岗的时候,我也有些精神恍惚,结果一回神就把木板踩穿了。”
“你出的两次纰漏,都是在受到影响的状态下。”司徒獠说,“恐怕,原因是那座姑娘庙。”
“我也大概猜到了,那东西不会直接现身搞我,但是会让我作死啊。”玩家说,“真他妈倒霉。”
他后悔莫及为什么要在姑娘庙旁边谈论,然而到现在说什么都已经为时已晚。
这时,山腰村门口的村民已经走到了导游面前。
他们和导游窃窃私语了一会儿,导游突然说:“刚才是谁捡了红包?”
那个玩家没办法,只能站出来说:“是我。”
几个村民走过来,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显得又假又僵硬:“恭喜你啊,新婚快乐。”
那个玩家僵住了,过了半晌问:“你们说什么?”
村民继续笑着说:“你是我们家的新女婿啊,你刚才不是捡了我女儿的红包吗?”
他说着,将红包里的那张纸划拉出来。
众人一看,原来那张纸上,竟然写着一串生辰八字。
这时,另外一个村民说:“别急呀,我妹说不定还看不上他,一切都要等掷茭之后,才知道我妹的意思。”
什么样的婚事需要诱骗路人捡红包。
而且那红包里,装的不只是纸币,还有冥币,甚至有一缕女子的秀发,怎么看都阴森诡异。
那个玩家脸色由黄到青,由青到白,最后说:“我是来这里考察民俗的,你们不能随便决定——”
几个村民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只见他们将手上的农具举起来,面色不善地看着那名玩家。
导游出面解围说:“领导,反正还没最后决定,你用不着那么那么紧张啦。”
司徒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躲不掉的,只有先进村,找雇主试试能不能解决。”
那个玩家也只好点了点头。
队伍中有人见状,将捡红包的民俗记录在了本子上。
众人的终端出现了第一项工作完成了3/3的消息。
【工作进度:3/3。】
【将记录交给包伟才后,第一项工作完成。】
大家看见进度已经填满,心中松了口气。
至少他们的下一个工作难度不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
山腰村门口有一个石头修葺的牌坊,边边角角都因为被风化的缘故,磨得异常圆润。
牌坊最上面写着——山腰海崖四个字。
众人从牌坊下经过,感觉像是穿过了什么结界般,周围的空气都变得湿润了起来。
走进山腰村之后,导游终于回过头来,对他们说:“我给大家安排住宿,大家跟我来吧。”
和他们一起来的九个npc中,有四个在当地有住处。
剩下的五个中,有三个是过来旅游的大学生。
其余两个是来谈海鲜生意的商人。
于是,那四个当地人离开了队伍,剩下的五个人,则继续跟着导游一起走。
白秋叶心中奇怪,既然那四个人是当地人,为什么之前在山路上,非得跟着导游。
难道他们因为什么缘故,不能单独上山,必须和导游一起。
她遂即又想到一件更古怪的事。
他们坐的是一辆公交车,公交车上配备导游,本身就很奇怪。
“当地人为什么需要导游……”
“与其说是导游,不如说是向导。”司徒獠说,“你还记得她之前说过,山中瘴气中,眼见不一定为实。”
司徒獠补充道:“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带着离开,容易迷路,最后困在山林中。”
白秋叶点头:“莫非导游身上带着什么东西,可以让她不受瘴气干扰。”
司徒獠的目光落在导游的后脑勺上:“可以避开的不一定是瘴气。”
走在他们前面的那名倒霉的玩家闻言,转过头来说:“这位大哥,你之前来晋级的那次,有遇到这种情况吗?”
司徒獠说:“这个副本的相同之处,在于都是那些民俗,知道了就可以趋利避害。但是套用这个民俗的背景和故事都是不一样的。”
他们说话很小声,因为这种超出副本之外的对话被npc听到之后,会发生不好的事。
那个玩家说:“我知道这点,来之前看了好几个直播了。”
司徒獠说:“那你应该知道你现在遇到的是哪种民俗。”
玩家叹了口气说:“大概是……配阴婚。”
在app上线之前,很多副本里的内容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这些奇怪的风土人情,仿佛来自于另一个平行空间。
更别提这个以民俗为主题的副本,更是一不小心就会踩雷。
所以,前几批进入这个副本的人,因为触犯了大小禁忌,死得很惨。
之后大家总结出规律,死伤率下降了许多。
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副本中开始出现了许多陷阱。
比如像他这样,为了完成工作,谈论了两句,结果让邪祟缠上之后,被迫作死的。
不管他们总结了多少类型,还是会遇到一些在细节方面不同的民俗。
他现在虽然知道自己被配了阴婚,但具体要怎么配,结婚仪式要怎么进行,还得后面继续观察。
司徒獠说:“阴婚的方式有很多种,等安顿好后,先找导游或者当地人打听一下。”
那玩家闻言,点了点头:“多谢了,对了我叫王雍简,大哥怎么称呼啊?”
他是后来的三个玩家之一,所以没有听见大家的自我介绍。
司徒獠说:“我叫屠一。”
王雍简说:“这名字好啊,都说屠夫身上有煞气,鬼怪不敢近身。”
司徒獠眯起眼睛:“我很像屠夫?”
王雍简不好意思地说:“不知怎么,总觉得屠哥你身上有股煞气。”
白秋叶闻言,再一次觉得,这王雍简的观察力着实优秀。
司徒獠虽然用「伪装面具」遮住了脸,但他那股从0到65级,在副本中不断打磨出的大佬气场,却怎么都盖不住。
旁人看了,最多往他脸上多看一眼。见那张脸平平无奇查无此人,就怎么也不会往大佬的方向去想。
王雍简和其他人,却完全不同,似乎看出了端倪不说,还保持着应该有的距离。
即没有病急乱投医抱着司徒獠不撒手,也没有清高到置之不理。
司徒獠似乎也挺喜欢这人,对他的态度很好,几乎有问必答。
白秋叶想起司徒獠的劣迹,不经替王雍简捏了一把汗——谁知道司徒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王雍简又转头问她:“不知道这位姐姐的名字是?”
白秋叶说:“李小草。”
王雍简:“真是好名——额,李小草?”
白秋叶说:“你嫌不好听?”
王雍简摇头:“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名字具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啊。”
白秋叶心想,王雍简还挺会拍马屁。
虽然她不知道王雍简为什么要拍她的马屁,毕竟她现在表现出来的等级只有26级。
她殊不知,王雍简早在接下她手中的小槐花后,就已经把她当作这次的大腿。
王雍简倒不是觉得白秋叶的等级一定高、一定被伪装过,他只是觉得白秋叶一定有某种和解咒相似的能力。
在导游带着他们前往旅馆的路上,那几个在村门口放了红包想招上门女婿的村民,一直跟在他们旁边,面无表情地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生怕王雍简逃了。
王雍简被他们盯得头皮发麻,假装看不见,和白秋叶两人聊起天来。
很快他们听见了海浪拍打山壁的声音。
这座村子,正面是山,而背后则靠着海。
它坐落在海边的山崖上,因为这座山阻断了海风的缘故,总有乌云淤积在头顶,隔三差五就会下起雨。
所以风吹不干空气中的湿意,在这里走上一会儿,就会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喉嗓的咸味熏陶,活像行走的咸鱼。
浪卷潮过的声音像是洗脑的乐曲,不断同化着耳膜。
这种死气沉沉的环境同时也带来了阴郁的情绪。
众人走了一会儿,都明显感觉到说话的低于之前。
交流成了没有必要的行为,孤僻才是最终的归宿。
白秋叶一直在观察着这座村子。
这座村虽然位于交通如此不发达的地方,但是它的面积竟然很大。
与其说是个村子,不如说这是个小镇。
而且各种生活设施齐全,他们刚才就路过了医院、学校、图书馆、小超市,也无怪导游说这里适合旅游。
唯一不好的,可能就只有这里的气候,还有地上古怪的红包。
导游回过头对他们说:“山腰村的人口很多的,大多数人都自给自足,不需要依靠与外界贸易。情伤失恋,或者生活失忆的朋友,很适合来这里散散心。”
她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又能呼吸山野间的新鲜空气,又能眺望辽阔的大海,领导们回去以后,一定要在书里多多介绍啊。”
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栋孤零零的小楼面前。
这栋楼修建在悬崖边上,下面就是陡峭的崖壁,以及不断拍打着石头的黑水白浪。
阴云笼罩在上空,远远看去,这栋楼就像是一个站得笔直,脑袋朝下望着崖底的人。
它又像是开阔海平面上的一道竖梁,压抑了众人的视线。
这栋楼有三层高,是那种老式的宿舍楼样式。
每一层有五个房间,外面有一条走廊,楼梯则在这栋楼的左侧。
“这是山腰村里唯一的旅馆,老板叫蔷姐,是个很不错的人。”导游说,“你们看,这里还能直接看见海景,多漂亮啊。”
众人对导游的话不置可否。
但凡有眼睛,都能看见这栋楼的情况。
因为被海水侵蚀,墙上卷起了一层一层如同蛇蜕皮般的墙皮。
又因为无法阻拦的大风长年累月吹拂,这些起酥的墙皮凋零了一大片,和患有白癜风的患者皮肤相似。
这种陈旧的房子,明显不是什么理想的住处。
却被导游一顿夸赞,吹得天上仅此地下无双。
他们来到一楼,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楼下,脚边放着一只簸箕,里面装着咸鱼。
她大约是想将咸鱼晒干,然而阴雨连绵,那些死鱼瞪大眼睛躺在簸箕中,体表湿润,发出即咸湿又不新鲜的味道。
众人看着那些咸鱼,不知怎么,想到了他们自己。
这个女人,就是导游所说的蔷姐。
她大约四十来岁,手上夹着一只烟,站起来的时候,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蔷姐对导游说:“哎哟,来了这么多人啊,我的房间还不够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