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沉默下,望帝的眉头微微一皱,眼神深幽,不过他没忙着恼怒,而是仔细地看着殿中的赵思洵。
之前跟在曲公公后面没看清,到了跟前,他才发现赵思洵身上穿着的还是宫宴中的那身王服,随着坐卧已经起皱,看起来很不体面。
再者头冠虽然摘下换了簪子,但头发依旧凌乱,鬓角甚至还有一缕没有束起来,如此失礼,这还是头一次……望帝于是将他隐晦不明的目光又落在赵思洵身侧的双手上,低垂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可那双手却是握紧了放开,放开又蜷紧,看的出其矛盾的内心。
“洵儿,怎么不说话?”皇帝耐心地又问了一句。
赵思洵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然后一声不吭地跪下来。
这一举动让望帝的神情顿时变得深沉,定定地看着跪地的赵思洵,用一种微妙的口吻道:“这是做什么?”
赵思洵顿了顿,在望帝几乎快耗光了耐心之时,他终于开了口,声音干涩,“儿臣请父皇一个恩典。”
恩典?
望帝的眼睛眯起来,闪烁着危险的光,他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什么恩典?”
赵思洵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头,那双好似星夜的眼睛充满了复杂意味,变换着各种情绪,“恳请父皇……”他抿住唇,使劲咬了咬下颚,仿佛才有无穷的勇气,接着下定决心般,毅然决然道,“请父皇派儿臣前往大庆!”
那一瞬间,望帝的斥责即将脱口而出,却最终怔在原地,“你说什么?”
之前难以抉择,犹豫不决,才不敢贸然开口,然话已至此,赵思洵封闭了自己的退路,就好似轻松了许多,连那紧绷的身体都陡然放松下来,他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清朗道:“儿臣愿出使大庆,与三国共同商议对抗北寒一事,请父皇恩准。”
这话望帝终于听清了,心中惊愕不已。包括一旁的曲公公,那张老脸上也露着惊讶。
主仆二人彼此看了一眼,望帝不由地问:“洵儿,你可知入庆意味着什么?”
“名为使臣,实为质子,今后生死不由己。”赵思洵平静地回答。
概括的相当精准。
“那你还……”
大兄弟,这个时候还装什么蒜呢?
赵思洵不想听这虚伪的话,直接大胆地直视天颜,大声道:“可我不愿父皇为此为难,让兄弟惶恐,儿臣知道,您别无选择,那么我替您分忧!”
他坚定的目光一瞬不瞬地与望帝对视,半点虚意都没有,无论怎么看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这张精致漂亮却还稍显稚嫩的脸庞,带着抹不去的天真,然而就因此,才有少年自我牺牲的高度觉悟。
赵思洵敢说,望帝此刻心中定然大为震撼!就是铁石心肠也得动容!
事实上,他猜的没错,这位多疑的陛下设想过多种可能,唯独没想过赵思洵会甘愿当这名质子,便是为了让他不要为难!
皇帝死死地盯着赵思洵,摄人的目光一寸寸在那张皎白无暇的脸上划过,想从里面找出一丝虚情假意,试图告诉自己这是赵思洵故布疑云,以退为进的伎俩,好引起他的内疚,让他舍不得!
但是,他找不到一丝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