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月明星稀，悠悠蝉鸣。

自《里世界对外和平共处条约》签订以来，特殊职业者和特殊生物们，也慢慢能够体验到了普通人的安眠。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沉闷、危险。

压抑潮湿的空气与四处流淌的鲜血。

成了梦境的主色调。

两面宿傩从黑夜中睁开双眼。看着把自己手臂啃得湿乎乎的小崽子，好气又好笑。

“怎么了这是？白天的气还没撒完，晚上还要继续呢？”

以一种极为懒散的姿态侧躺在床铺上。诅咒之王尚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抽出胳膊，指头戳戳禅院惠的脸颊肉，出声调侃。

“？”

奋斗老半天，成果为零到负。小丫头愣在原地，看看两面宿傩毫发无伤的闲散，再感受一下自己磨到酸的腮帮子，觉得自己受不得这个气。

霎时间，吧嗒吧嗒的眼泪花更是和断了线的珠子似的，直往下掉，“唔、呜哇！”

坏蛋宿傩白天才抢了她的小零食，晚上还不打算放过她。和直哉叔叔一起对她穷追猛堵，让她睡不好觉。

梦里的小惠超级痛痛，可是都没有人理她。说不定就是这个大坏蛋又在捉弄她！反正契约到现在，坏蛋宿傩有什么能力她也从来没摸清楚过！

越想越气，小丫头连抓带咬，誓要和“黑恶势力”拼个你死我活。

这样的表现明显和以往不太一样。

两面宿傩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什么，一滴冷汗霎时从脸侧滑落下来。撑起身体端坐，恢复成原形态的四手一双抓胳膊，一双抓脚丫，终于是把闹腾的小姑娘摁进自己怀里，揣好。

他算是明白，小崽子是越来越不好哄了。

比起烦恼，明显更享受这种信任亲昵的带恶人揉揉崽子的头，“好了，别闹。乖乖说，怎么了？”

禅院惠吸了下鼻子。碧色的眼睛盯住人高马大的式神眨巴眨巴，确定自己对现状无能反抗后，朦胧的水雾微微收拢。

气哼哼地把梦里的事情描述一遍。

破旧的少年院，雨天的露天广场……

熟悉的背景，熟悉的剧情。

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少了虎杖悠仁那段堪称“经典”的掏心场面，以及影式神大蛇的“死无全尸”。

这下子，两面宿傩身上的冷汗是真·刷一下就掉了下来。

禅院惠揉揉眼睛，想着接下来是委屈哭哭还是正义批判。结果话音落下，却没有得到意料中的反应。小脸登时一皱：“你这是什么表情？不相信小惠吗？！”

一副要算账的愤愤模样。

千年诅咒两面宿傩，头一次感到了头痛难耐：“怎么会，我当然相信你了。”

禅院惠轻易看出其中的心虚。

果然就是在糊弄她！

“你就是没有相信！”

本来只是噩梦惊醒的变相撒娇，在此时真的演变成被欺负的委屈了。

小丫头可怜兮兮地抽哒一声，“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可痛可痛了！”

“……”两面宿傩的心虚值蹭一下飙到顶峰。

老实说，同样都是伏黑惠。但是换做前世，伏黑惠就算是哭出一片海，他也不至于这么心虚。

这倒不是伏黑惠没有禅院惠重要。

两面宿傩比谁都清楚，他们就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展现。甚至，正是因为有了伏黑惠，他才会对现在的禅院惠这么纵容。

然而，不得不说，身份的转换，有时候就是这么的神奇。

更别提，无论哪一个，两面宿傩其实一直都是拿对方没辙的那一个。

禅院惠尤不知幻想的罪魁祸首是真·罪魁祸首，继续逮着元凶告状：“你还看着其他人欺负小惠，都不帮小惠出声！还在旁边嘲笑小惠太弱了！”

杰哥哥就不会嫌弃小惠家的狗狗弱小！

玉犬只是在成长期，以后一定会变得超强的！

——至少一口一个坏蛋宿傩！哼！

“……”两面宿傩对天发誓，他一定只说过“期待伏黑惠的成长”。

然而，禅院惠越说越像是上一世的场面，怼得诅咒之王压根不敢出声。

甚至开始琢磨着，万一小丫头真觉醒起前世的记忆，他要怎么跟小丫头解释现在的情况，而不会让伏黑惠凶巴巴地、二话不说就准备自我献祭，拖着他一起下地狱。

禅院惠并不知道这些过往辛秘，小嘴依旧叭叭叭算账：“你和直哉叔叔一样坏坏，一个看我笑话，一个落井下石。明天我就……”

“好了好了。”眼看着“梦”里的账一笔接一笔，越发严重且没完没了。两面宿傩仿佛是被一记重锤击醒，连忙出声转移话题，“梦里我欺负你，现在你欺负回来就是了。”

嚯！这可是难得的认错。

禅院惠狐疑地看向两面宿傩。

脑袋边的思绪泡泡咕嘟嘟冒出来，形成一幅画面：一黑一白的两只幼犬气势汹汹冲上前，对准黑色条纹的狗咬棒“嗷嗷”直咬。结果四只眼睛的狗咬棒比石头还硬，“吧！”一下，就把小狗狗的牙齿给崩掉了。

“呜……”禅院惠发出一声感同身受的呜咽。

果然还是想欺负人！

坏蛋宿傩比毒硝的皮还硬，怎么可能咬得动嘛！

想到几分钟前的“惨状”，禅院惠嘴巴一瘪，更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