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珺其实就是担心娘家的人介入政治太深,或是太过张扬,这样会引发幕府的不满,继而会影响她与徐子先的感情。
既然夫君对大兄的到来并不反感,甚至有些高兴,她自是万分欣慰,当下轻轻坐在徐子先身边左侧,三人一起坐着闲谈。
“你们知道吗?”徐子先突然道:“我一直有些担心,害怕所有的一切都是镜花水月,突然一下就不复存在……”
“知道的。”陈文珺和秀娘对视一眼,两人齐声道:“你时常做恶梦,会流冷汗,还多次在恶梦中惊醒。”
徐子先自失一笑,摇了摇头。
真的是什么事也瞒不过枕边人,怪不得再厉害的帝王,对结发妻子也是有完全不同的感情。
“我看到的多,听到的也多……这一次北上也更是确定了我此前的想法,若是不挺身而出,东胡人会破关而入,不仅我大魏北方保不住,南方也保不住。我,还有你们,还有我们的亲人好友,普通的百姓,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徐子先没有说太多,包括自己几世为人的事,哪怕是最亲近的枕边人也不好和盘托出,他只能含糊以应,接着说道:“我时常有这些隐忧,甚至经常梦到大魏忘国,宗庙不保,我的性命也是不保。所以我这几年来行事特别,殚精竭虑,在外人看来我已经富贵已级,却还是穿粗衣,吃陋食,似乎在觊觎帝位……确实,天子之位我想要,也势在必得。但其实就是天子德不足配位,才能亦不足配位。当此危局,如果我不挺身而出,谨守臣子本份,那就只能看着天子把大魏拖入悬崖,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之内。毁掉的不仅是我大魏的家国,也毁掉了华夏天下……这个责任天子背不起,我大魏宗室全体也背负不起。到现在这种时候,我终于不必再担心了,水师到如此之强,灭掉蒲行风掌握南洋也就是时间问题了。就算几年后东胡入境,我也有几十万府军精锐可以与他们抗衡,有最少几千万贯的收益,包括南方的赋税,征收的船只贸易赋税,还有对海外贸易的收益,足够我养兵和北伐。退一万步说,就算保不住北方,只要有水师在,虏骑便不得过江,保我华夏半壁,夺取南洋诸国,将南洋大海化为我华夏内胡,等国力更强,兵力更足时再北伐驱胡……我能做的到,也必须要做到……”
徐子先最后长舒口气,在这一刻,他似乎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在河边练箭时的情形。那时候的他更是每天晚上都在恶梦中惊醒,现在,他终于做到了。当年蓄积力气,练弓箭,练刀,收罗武将,奋发图强,所求的便是现在这一刻。
而左右顾盼,看到陈文珺,秀娘,还有即将诞生的孩子,还有那万千忠勇将士和将到手的南洋和整个大魏南方,夫复何求?
“我成功了……我成功了!”徐子先脸上浮现激动之色,似乎要站起来手舞足蹈,秀娘和陈文珺一左一右,按着他的手,轻轻抚摸着。
“你做到了。”陈文珺柔声道:“你真的做到了。”
“是的,夫君。”秀娘略有些紧张的道:“你已经很久没有做恶梦了。”
徐子先镇静下来,接着在脸上露出微笑,是的,他真的做到了,无论前途还有什么崎岖坎坷,已经没有任何事能阻挡他登凌绝顶的脚步了!
……
“刘家兄弟打下汴州了?”秦东阳穿着茧绸所制的武袍,头顶戴着扁平的铁盔,头盔没有任何装饰,黑漆漆的,和大将们喜欢的那种凤翅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他说话时,诸多将领在四周肃立,地方官员和有名望的士绅则站在他的对面,这里是广州,在接到了最新的塘报之后,众人一起在安抚使司衙门的正堂议事。
新的崇德十七年式军服已经列装完全军,黑铁盔是全军上下一致,但到了管军大将级别,还是会在头盔上加上银星,这样在战场上很远就能发觉将军们的身影,方便于临阵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