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直又看看邓文俊和卢四海等人,接着道:“老夫的这些部下,俱不是吕宋盗和蒲行风部下那些丧心病狂之徒,殿下尽可用之,此后也是拜托殿下了。”
徐子先微微点头,这事也是无需多说,王直将舰队和部下交出,自己给他荣耀和安全,后半生的保障,还有眼前少年的未来,也尽可抵的过了。
“北伐大军的消息如何?”
说起正事,众人神色都是郑重起来,邓文俊上前道:“已经过去了十五天,咱们的人一直在诸岛至海边间活动,小船派了过百艘,人员过千,到处搜寻,目前只有从松,塔,杏等诸堡间溃败逃窜的京营禁军和将领,咱们收容了不少,大约有三四千人,更多的人是逃到了宁远城中躲避,现在大军有数万人在宁远,李健和李恩茂等赶到宁远,此城应该是能守的住了。”
徐子先冷哼一声,说道:“守住宁远毫无意义,宁远又不能使虏骑绕道,费数千万贯钱,无数粮草军需,动员百万民夫数十万大军,就是为了往榆关外修二百里外一城,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王直也道:“便是失宁远,只要有榆关就无碍,要紧的还是那二十万大军!”
在场的人都是神色阴沉,海盗们原本不知道北方的压力和北虏东胡的威胁,到北方驻扎之后,才是深切感觉到了北方强敌的压力,他们也曾与北伐大军朝夕相处,提供各种帮助,也曾见无数忠勇将士在黑土之上与胡骑做殊死的搏杀,看到那一寸山河一寸血,也深知东胡人的残暴和野心。
若叫胡骑入关,先是北方被残害,接下来也就是轮到南方,也就是这些海盗们的故乡,不管是江南,江西,还是浙江,福建,广东,没有任何一处地方会幸免,那些胡人的残忍暴戾,视汉人为仇敌和奴隶,一旦他们得了天下,整个文明会被毁灭,所有人都逃不掉,这并不是亡国,是亡天下。
海盗们到北方之后,特别是与北伐大军合作之后,才深知北方的士民百姓受到的深重威胁,感受到了北方的苦难和血泪。王直掏钱出来支应军需,也是王直所部上下齐心,最少其部头目们都愿出力,否则以王直一人的财富,也断然无法支持一万多人的庞大舰队,无偿的支应大军半年之久的时间。
每个人都有付出,所有人都不想看到大军失败。
徐子先愿意接受王直所部,几乎没怎么犹豫,主要原因也是在此,这些海盗首领和头目,还有普通的海盗,内附归顺只是稍减其罪,并不算赎罪,提防和限制是必然之事。倒是在海上奔波半年,与北伐大军合作无间,付出极多,这才是洗清了其一半的罪恶,剩下的罪恶,靠着成为府军水师将士,参加国战,也可以洗清了。
历来杀人放火受招安,这当然不是件合理的事情,徐子先也并非没有原则的人,这些人能受容忍和接纳,不光是徐子先一个人的态度,还得考虑到整个幕府官吏和将士们的态度观感。闽人最厌恶仇恨海盗,特别是漳州系的官吏将领,便是徐子先也得考虑到官吏将士们的观感。王直所部能纳,康天祈所部就只能要船不要人,至于吕宋盗和蒲行风所部,当然是剿杀干净,一个也不留。
吕宋岛上又吊起两千余人,消息一传回来,想必更令福建路上下欢欣鼓舞,徐子先的声望也是会再上一层,会成功消化掉招纳王直所部的不良影响。
谈起大战,众人也是相顾无言。
论起海战,海上各方势力,南洋各国情形,甚至包括泰西和天方各国的情形,王直和在场的大头目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这个年头的汉人海盗也是华夏国内最早开眼看世界的人群,其对海外异域的了解,怕是远远超过常人,就算是官员士大夫这样的智识精英阶层,在这上头也是远远不如。
但眼前的这一场战事,绝非王直等人能够料想,规模之大,血战厮杀之惨,后果之严重,都远远超过了这一群海盗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