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徐子先开府之后,顺利将福建路大局给稳了下来,这固然是赢得了东南柱石的美誉,可是同时请朝廷免摊派,减赋之事,在南方的官员和士大夫心里,秦王此举当然是加分,南方已经不堪重负,但对岳峙这种北方的将门世家出身的太尉,又身处北伐战场之上,对徐子先的观感便是不识大体了。
“到底是小儿辈。”岳峙叹息道:“我还以为他是宗室中的千里马,比官家强多了。”
“他是比官家强的多……”李国瑞却是摇头一笑,说道:“太尉以为秦王不知道此时议减赋必被两府和天子斥责,必不被允准?”
“那他为何执意如此?”
“他显然是认为北方必定糜烂,我北伐王师必败无疑,大局颠覆如此,他身为宗室开府亲王,当然要未雨绸缪,准备在南方延续大魏。”
这时张邦文等人已经走出帐外,众人拱手告别之后,大帐之前只有岳峙和李国瑞二人在,李国瑞也就不担心什么,帐内亲兵和中军官四散开去,按着横刀拱卫,四周别无外人,只有中军帐中的官吏在其余的侧帐之中,奔走忙碌。
“原来他竟是这般想法。”岳峙震惊道:“何以见得呢?”
“从东藩的设制,福建路幕府军司制度,还有其诸多展布,措施,建政,立军,水师,徭役,减赋,分兵……”李国瑞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但熟知他的人还是能看的出来其脸上有淡淡的激动之色:“我从福建路的塘报和报纸上分析,秦王开府前后就已经在布局,其心也深,其手段也是高明之至。从现在分兵入江西,荆南,再到荆北,两浙,数年之内掩有南方,拥兵数十万,并非难事。现在他被天子斥责,却恰恰能邀买南官和南人之心,为其后续的发展,奠定夯实根基啊。”
“他可是大魏宗亲。”岳峙森然道:“旁人也就算了,大魏的近支血亲,开府亲王,居然有这种异样心思?”
李国瑞哈哈一笑,对岳峙道:“岳太尉,你这话说的太差了。”
“攮球,怎地差了?”
“他是近支血脉,却被赵王一脉包括当今天子压制,这件事众人都知道,天子和赵王在这事上理亏,又突然将徐子威的两个儿子接到宫中,借着此事赦了徐子威之罪,还叫他再复就任期门左令,这样事非颠倒,不顾宗法,已经使宗室勋贵们都极为不满了。”
岳峙轻轻点头,这件事确实已经传到北伐军中,只是知道的非富即贵,一般的军都指挥都未必知道其中内情,更惶论能理解其中的含意了。
天子悍然封授两个团练使,据说大宗正韩国公最为不满,已经上疏请辞大宗正之职,结果被天子驳回,但两者决裂的姿态已经不可避免,韩国公是文宗皇帝之子,成宗和第一代赵王之弟,当今赵国公之叔,天子,徐子威,徐子先等人的亲堂叔爷,这样的身份就任大宗正,在宗室中地位极为尊崇,不要说一般的国公与他不能相比,便是亲王之尊,其实见到韩国公时,也是极为尊礼,礼数上是完全的对等。
其实成宗晚年时就打算封韩国公为韩王,当时韩国公觉得自己无功受爵有愧,因而拒绝。当今天子在位十几年,韩国公就任大宗正也近二十年,完全应该封亲王,只是天子为了压制其余近支宗室,故意压着韩国公爵位不升,此事双方早就有芥蒂,加上此次封二团练之事,韩国公怒而请辞,亦是在预料之中。
岳峙轻轻一叹,说道:“官家在韩国公,还有南安侯一脉等近支宗室上,做的确实太
过于偏颇了一些。”
李国瑞冷哼一声,没接这个话题,只是接着道:“血脉上来说,秦王够格,其妻妾都有身孕了,官家身体虽不算康健,十年八年的总没问题,急急抱徐子威二子入宫,又大张旗鼓的借减赋之事斥责风头正劲的秦王,无非还是为了储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