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现在不问借口和原因,要的就是结果!
禁军与敌相峙已经半年,从京师到平州,再到榆关,修筑宁远,广立营垒军寨,除了左路军之外,中路和右路军有二十四万人一百多个军的禁军主力,有二十多个军的全部的禁军精骑,有十五万厢军助守营寨,还有四十多万民夫往来搬运军需。海上则是有王直和朝廷水师,民间舟船,动员的大船超过千艘,往返不停的运送粮草和各种军用的器械。
光是筑城挖沟立寨,所费经费超过两千万贯,动员三十万禁军四十万厢军六十万民夫,消耗粮食近千万石,草束十几亿束,这是国家近十来年在被东胡压制攻击的前提下勉强积累的财富,包括军心民气和士气在内……天子委实也是真的等不下去了。
“江南漕船要到四月后才送新漕上来,旧漕已断。”陈常得小声道:“去岁摊派钱款,除了福建路生了战事没有摊派,其余各路摊派钱一千多万贯已经用了七百万,朝廷转使大库和内封桩库,加起来不到五百万,再这么僵下去,这钱也就够用到开春,那时新漕未至,夏税未征,不要说军费开销,就是百官俸禄,禁军厢军日常薪俸,宫中开销用度一省再省,可总也得用钱。到时候国库如洗,薪饷全停,恐怕没一个月就天下大乱了。”
石遇吉也在一旁苦笑道:“天子的封桩费,余钱也不到百万贯了。”
大魏的财政设计还是相当合理,转运使是最高经济统筹官员,转运使司也是负责所有的经济规划和管理。户部则是负责管库,对帐,职掌是在转运使司之下。
在优秀的财务制度下有几种财制之法,有的是量入为出,就是财务部门按照统筹,规划,预测,根据下一财年的收入来制定来年的财务计划,确定开销。
还有一种便是量出为入,就是来年,也就是新一年财年打算开销多少,就预先做多少税赋的计划。
再有一种,便是量出也量入,根据税赋计划来发行债务,这就需要更现代更精细的财务管理制度,暂且应该还没有哪个国家能做到。
大魏一直是量入为出,便是有多少税赋收入做多少事。不管是养兵,造器,养官,供养皇室,还有各地官府的开销,必要的公益支出等等,都是从一个财年的收入来支出。
大魏天子一直有相当高的收入,不光是从府库拨付给天子的款项,还有一些天子私入,比如酒和茶的税赋管制收入向来是直接入天子内库,包括在边境茶马口岸与蛮夷的贸易收入,亦是直接入天子私库。
二百多年以下,大魏天子当然是积累了不少财富,但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总有天灾人祸,国家库藏不够支出开销时,天子以国家为家,也就是到了天子掏钱的时候了。
在今上继位时,封桩库尚有二百余万贯,钱财不多,是因为成宗皇帝过于挥霍的原故,成宗皇帝也因此评价不高……封桩库虽然是天子的私库,但理所应当的考虑到天下之用。既然天子是天下养,那么有德行的天子也是理所应当的要考虑到天下人的利益,大肆挥霍,毫无节制,这样的天子自是评价极低。
当今官家虽然有诸多、毛病,一心用在国事上倒是没有错。宫中开销用度极俭,差不多是和史书上的仁宗相似。衣袍能穿旧的就不准做新的,器物也是能用则用,甚至有很多铜器并不随意赏赐大臣,而是卖给商人换钱。
天子做到这种地步,封桩库自是很快储满了钱,到去岁时,封桩岁藏钱过千万贯,是几十年来最多的记录……就算如此,在短短半年之后,和外朝的千多贯积储一样,都被花销的干干净净了。
邓名也是有些骇然,白发老将低头沉吟片刻,似乎是在找记忆中类似的情形,但邓名记得的战事多半是这三四十年来对抗东胡的战争,每次都是禁军在大魏境内与敌交战,多半是倚城而守,而战事过后,地方一片糜烂,禁军损失要补,城池,城镇,村落,死难的百姓,毁掉的房舍,村落,道路,桥梁,种种重建需要耗时良久,而隔上几年,魏军和大魏百姓又得再对抗一次东胡铁骑。
要是这么算的话,这么多年下来大魏北方损失的何止千万?甚至以亿万来计,都显得有些单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