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待片刻。”徐行伟对船家温言道:“尚有府军将士要相随上船。”
“有军爷上船最好不过。”一个船家看这官人并没有架子,大着胆子道:“咱们往海上时,巴不得多运一些打过仗的军爷。他们身上有煞气,挡着那些海里的精怪,不敢起风起浪出来作怪。”
另一个船家也道:“那些府军将爷,真的是身上有杀气。他们杀海盗,杀贼寇,也是咱们福建路的好汉子,就是看人的眼神冰冷冷的,怪吓人的。”
徐行伟听的微微一笑,虽然他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话,但府军的形象极佳,且得到百姓的认可,这也是令幕府官吏相当高兴的事情。
徐行伟和部下们没有等太久,军队集结和准备都是极快,众人站了不到一刻钟功夫,在喇叭声中,两个都的府军将士已经列队而来。
“第一军第一营第一都奉命前来,请徐司官下令。”
“第三军第五营第二都奉命前来,请徐司官下令。”
两个都的都头都是黑面长身的汉子,特别是第一都的都头卢文洛,更是军中赫赫有名的勇士,身高明显比身边的伙伴高出一头,闽人身高比北方人要矮一头,但府军将士都是在壮丁中精中选精,平均身高在禁军来说也是合格。
徐子先当初挑兵的时候,尽可能都是挑高大壮实的汉子,矮个子可能也有力大无穷,擅长技击搏击的,但毕竟是少数。个高体壮者,胆气也较常人为壮,训练之后再上过战场,便为精锐兵马。
卢文洛在一群高大汉子中还明显露头,身形也较常人魁梧的多,脸上毛发从生,明显有刚剃过不久的痕迹,却又是长出了不少毛发,整个人看起来象是一只黑猩猩一般。
徐行伟笑道:“卢都头便是在战场上斩颜奇首级的壮士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然是好一条好汉子。”
“战场上是万人同心协力。”卢文洛被人夸的多了已经颇知如何对答,当下抱拳道:“职下不过侥幸得手而已。”
眼前的卢文洛和诸多府军将士一样,穿着略有破旧的灰短军袍,众人从东藩出征已经近月,在此之前还在岐州潜藏过一段时间,再加上来回换防驻防,根本没有机会更换桨洗衣袍,每个人身上都是一股血腥味和汗馊味。
府军将士的眼神也是异常冰寒,两个都其实都不满员,第一都折损了三十余兄弟,当时攻坚北营,两昼夜不眠不休的奋战,每个军的每个都都拉上去强攻,攻城先登是死伤最为惨重的战法,虽然贼寇的大营不是城池,但建筑在山坡高地,高深险峻,光是在填壕的过程中就死了不少府军,待仰面而攻时,更加吃力,贼寇则是居高临下,用各种手段守备。
事实上若不是借助地利之便,怕是贼寇就算守备营垒,在府军锐利的攻势之下也根本坚持不到两昼夜那么久。
卢文洛的声音有些沙哑,其余的将士们也是一样,其实这阵子大家不缺觉,也不怎么爱说话,很多人的袍泽好友或是战死,或是受伤,战死的已经在战场上焚烧尸身,然后由军政司的吏员带走,或是给家人带回安葬,军政司主持军仪葬礼,或是送到东藩或南安的陵园之中,和其余战死的袍泽葬在一处。
现在福州这里也传言要修筑祠堂和墓地,对这个决定府军将士们更加拥护,他们对葬在东藩并无异议,只要和袍泽兄弟们在一起,何处不是家乡?但若在福州高、岗山峦之上,与兄弟们葬在一处,居高临下,家乡亲人在望,这样若是英灵不灭,岂非是一桩乐事?
将士们并不畏惧打仗,也不是太畏惧战殁死亡,但人之为人就是有那么一点念想,有一些执念,有一些需要拿来开解自己的东西。
所幸的是,王上不管是南安侯,或秦王,或开府秦王,在这方面向来都是做的极好,绝不会叫将士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