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朝廷中枢还在,天子还在,两府还在,福建路就算有开府亲王,朝廷宁愿先设后废,甚至把福建路打烂,减赋也是绝不会允。
从文宗时起,为了维持一亿贯的国赋,坐视地方官员贪污舞弊,只要能实额交上赋税就是能员干吏,多少清正官员终其一世不得升迁,或是不能任亲民官和实务官员,只能任词林官,谏官,就是朝廷有这默认的心法在。
现在大魏表面上还是大一统的国家,赋税额度还是有一亿贯,但在方少群这样的有心人看来,大魏的国力早就被透支,地方上烂透了,现在是透支国力,勉强维持,这样的透支当然维持不了太久,为什么急于北伐,想毕其功于一役,还不是国力撑不下去了?
天子,两府,朝官,地方上的有识之士心里都是清楚的很,再这样下去是万万撑不住的……刘知远为什么迎合天子,这个曾经的大参也是聪明人,历任地方官和京官中最重要的转运使一职,刘知远也是相当清楚,大魏是内囊都上来了,委实顶不下去了。
南方多群盗,北方多胡骑,重赋之下,人心皆欲反。
再撑下去,十年还是二十年都不敢说,北伐之议是将全部的精锐禁军当成赌注,一注之下是赢是输,总还有一线之明。
当然,以刘知远或韩钟,还有天子的见识都未曾想过,胡人兴起也速,衰亡也速。其实此时的东胡也未有当初的锐气和急迫,若再坚持十几二十年,很有可能东胡就如他们的前辈一样,突然的就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但东胡坐拥辽东平原,从大小凌河到浑河辽河,大片的膏润之地和百万人丁,确实也不是寻常的蛮夷之国,是以徐子先在局外人的角度感觉再顶一下可能坐视其败,但身为局中人的大魏天子和朝官们,又怎敢赌下去?
是以赋税之事,是大魏的国本,只要允一路减免,天下诸路,哪一路不是似在沸汤里煮着,只要一允福建路减免,立刻就是天下骚然。
徐子先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这是穿越者的优势。北伐战败之后,先是江南东路这个最富裕的地方请减免赋税,而且当年江南东路解递往中枢的赋税不足七成。
此后各路有样学样,到后来很多地方连五成赋税也不足额解递了。
福建路倒是一直坚持到最后,直到李开明杀入京师,赵王父子赶紧手忙脚乱的截流赋税钱粮,匆忙募集兵马,结果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只要北伐之事底定,徐子先打算先截留下四成左右,这就是四百万贯,其中部份折为粮食给府军自用,一部份是真正减免到百姓头上,给福建路的百姓喘一口气。
至于朝廷,北伐兵败后就是半死了,无需考虑太多了。
此时不必说这个话,徐子先只道:“我是时候回福州了。”
先前回岐州港,是给福州方面一个缓冲期,也是看有多少官员会实心投效。另外便是要在岐州迎接陈文珺和秀娘……最近这一段时间,徐子先不会回东藩岛上,岛上事务交给傅谦等人主持,连李仪也是要到福州来协助徐子先主持大局。
而恰在此时,传来的却是两个妇人俱都怀孕的消息,孕妇在怀上身子的初期不宜惊动,以防流产,这个道理是古人也明白的,这一下陈文珺和秀娘都是不可能再乘船前来,徐子先高兴之余,又是颇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