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次几万支箭矢的对射,又近在两百步之内的密集箭雨之下,有铠甲护身的禁军在贼寇箭雨降临时,颇有经验的禁军将士立刻纷纷低头……盾手们则分批次将盾牌高高举起,仿佛在阵前立起了一个龟阵,然后大量的箭矢落在盾牌之上,接连发出了当当声响。
而不被盾牌遮蔽的也并不慌乱,只是将头一低,任由箭矢打在自己的身上或是头部。
射中头部的,不免有如被棍棒敲顶一般,疼痛昏晕难免,但很快也会恢复,最多在盔顶下流出几缕鲜血,轻伤都算不上。
被射中身体的,若无甲胄保护之处,不免箭矢入体,受些轻伤,但不管是绵甲还是皮甲,或是扎甲,锁甲,鳞甲,护卫身体要害,避免箭矢重伤,却都是完全的合格。
毕竟相隔在百步开外,弓箭飘扬至此已经力竭,矢掠而下,也是衰竭的余力,不足以贯穿铠甲,重伤人体了。
双方的武官则是多半骑马,或是站立在指挥车上,观察整个战场的情形。
到处是鼓噪声,喊杀声,弓弦的崩开声,还有哀嚎惨叫之声,军伍之气,腾腾而起,在鼓声之下,旗帜展动,群贼与官兵也是在不停的调整阵列,并且弓手步卒们一边鼓噪射箭,一边在军旗指引之下,持续向前而行。
床弩击发之声,单调贫乏,但却是深摄人心,令人震怖。
弓手的弓弦之声,也是夺人心魄,令人胆寒。
百步之内时,禁军少有杀伤,而对面贼寇,却是已经伏尸遍野了。
至此,禁军弓手驻步不前,开始转用轻箭,并且连续发射。性能良好的步弓,配上训练有素的弓手速射,对面的贼人弓手虽然是三倍于禁军,却仍然被密集的轻箭射的抬不起头,已经开始有溃败迹象。
刘广泗虽庸,毕竟半生戎马,此时看到胜机,便接连下令,接着军旗摆动,步卒盾手,矟手,开始结阵而前,摆成一个尖锐的三角形状,所有人都看的到,只要被这三千余禁军矟手迫近阵前,贼人弓手必定大乱,其弓手素质原本就不及官兵,待官兵突至阵前时,弓手必定手足无措,威力大减。
一旦接触,则贼众必乱,会被官兵如入无人之境般的打穿,直接阵列崩溃,那时候大败之势便成,就算白起王翦在阵中指挥,溃败之势一成,也是回天无力了。
当此之时,刘广泗不免志得意满,今日之战虽然比想象中的激烈,贼众势大,箭矢如雨,禁军虽有铠甲铁盔,死伤累累亦不可免。但一旦破阵,虽略有损失,仍然可剪除李开明重要一翼,接着就是获俘斩首,起获敌军大营军资粮草,然后与厢军一并合力打北营。
一念及此,不免在指挥车上看北营情形。
却是与预料中的完全相同,和南线的激烈战事相比,北边的厢军推进极为缓慢,到现在还没有进入双方有效的射程之中,而厢军也没有大量的床弩可以远射,只是不停擂鼓鼓噪喊杀,声势不小,双方居然还没有正式交战。
“真是一群竖子。”刘广泗对此倒是没有太多不满,今次临阵指挥,林知恩和李耀武等人就算不太心服,毕竟还是在战场受命,兵凶战危,这些禁军将领还是晓得的。不过经此一役之后,刘广泗在军中的地位也是无可动摇了。
只要能掌握五军禁军,厢军如何,其实不必太过放在心上,彼辈向来如此,只不过虚张声势,阻敌北营与南营会合,想来以六万多厢军,执戈持矟,阻拦一时却是应该做的到。
六个厢都六万厢军,披甲者也不在少数,盛列阵势,层层叠叠摆开,又有大量弓手于其中,哪怕气势和阵列均不如贼,但消耗贼众突击之势,使禁军能击败北营后从容转身,合力对付北营,想来也是该做的到。
至于厢军出工不出力,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是不必太过放在心上了。
禁军三千余开始向前突击,弓手则持续快捷的用轻箭压制敌阵,将突击将士当面之敌驱离赶散。
与赵王,刘广泗等人想象的不同,李开明并没有在北营老卒群中,刘茂七和老营诸将多半在北营,而李开明本人,却是身处南营之中。
在营伍正中,奉天倡义大元帅的将旗在此前并没有竖起,当禁军突袭之时,李开明坐旗楼上下来,仍然是那身笠帽蓝袍的打扮,他身量高大,下巴上蓄短须,这些时间几乎每天都与将士们在一处,是以人人都认得他。
李开明出现之后,大营内外人心涌动,很多将士和军官们一起,高声呼喊起来。
“今天这一战,不是要赢,也不是我李开明要带着大伙送死。”蓝袍大汉骑上标识性的黄膘马之后,李开明开始往营外行动,无数驻在营内的将士随行在其马后,跟着这西北大汉大声道:“这是求活,我辈草民,任朝廷,官府,绅粮大户欺压。我李开明因为交不起赋税,被县官在衙门前枷号十五天,脖子卡在站笼里,缺食少水,身体受罪,心里也屈辱不堪。从那天起,我打不认大魏官家是天子,也不服那些官吏大户,这狗日的世道,我们穷苦人只能凭着自己手中的弓,矟,替自己杀出一个清平世道来!诸位福建路,江西路,两浙路,荆南荆北的兄弟,秦凤路,河东路的老伙计们,咱们不靠老天,不信天子,杀这些狗官带着的走狗,死中求活!”
“求活,求活,求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