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福建路人吧?”
“不是不是,咱是荆北洪都过来的。”
另几个汉子也纷纷说话,有的是荆北人,也有荆南的,口音听起来倒也是没什么差池。
厢军队官道:“你们进城做甚?”
“城外没活路了。”一个壮汉冷着脸道:“矿山铁场俱关了,四处都是逃难的,想在镇上揽个活比登天还难。只有城里还有活计,咱们要赚些盘缠回老家,除了到城里卖这两膀子力气,还能做甚?”
这阵子陆续从建阳跑过来的矿工也是不少,有福建路本地的,也有建州本地人,其余各处的人均有,多半的人也真的是如这汉子所说,回乡没有盘缠,建阳那边乱了很久,建安这里有的矿山铁场也都关了,十几二十万人,连带家属有好几十万人衣食无着。
“你们这些蠢货。”厢军队头笑骂道:“舍近求远,早到南安镇去投中山王,当个府军不好?月饷好几贯,还管安置家小,老子若不是在建阳城有家小,也早他娘的投中山府军去了。”
四周有厢军发出笑声,有人接话道:“队头,你那身子骨,走二里地要歇八回,府军能要你才见鬼了。”
厢官队官也笑起来,也是笑骂道:“他娘的,老子说是队官,饷钱和你们一样,就是少挨点克扣,一家老小七八口人指着这俸禄吃饭,饭里除了野菜,米粒能数的过来,能他娘的有劲才怪了。”
说这话在场的厢军都是一阵唏嘘,早年间厢军待遇虽不及禁军,也是比土里刨食要强一些。
这二三十年来,赋税越来越重,工商贸易的利润却是越来越小,人们普遍感觉日子难过。至于厢军,原本是朝廷为了稳定民间,给没有活路的男丁一条活路,给他们养家糊口,不至于去当土匪,甚至转为流寇的国策,随着朝廷压力越来越大,对厢军的待遇也越来越差,军官们克扣军饷,朝廷是拿年节和天子,太后的圣寿名义下发赏赐,弥补这个损失,这三十年来几乎没有任何赏赐,偶尔的赏赐也是给禁军,厢军当然没份。
在轰笑声中,要进城的矿工们也是打量着守门的禁军,见他们拿着生锈的铁枪,并无铠甲,盾牌,横刀,连队官也只是一柄长?,身上也没有披着甲衣,顿时都是互相递了个眼色。
说话的壮汉便是刘茂七,矮壮汉子是罗振邦。
他们在建阳练兵十几天,也一直不停的派出哨探打探福州方面的消息。
在看到南安疏散一空,中山王府并无出兵打算时,李开明和刘茂七等人俱是松了口气。
若说李开明真正忌惮的,整个东南广南荆南地方,也就唯有一个中山王徐子先!
若是能在建州顺利得手,短时间内就积聚起足够的实力,能击败中山府军,大业也是未必就不能成。
城门口又陆续聚集了一些人,有要进城的,多半是早晨进城后又要出城的人,不一会儿聚集了过百人,城门口堵着,城门只开了一条缝隙,厢军们虽是漫不经心,可还是用守城车堵着城门,用长枪铁矛将缝隙堵住,这般情形想要硬冲,当然是绝无可能。
看看并没有太多可疑,厢军队头挥一挥手,说道:“让开,由他们再进出,过一刻关城门。”
“队头,”有厢军提醒道:“这几个都壮实,要不要搜身。”
“他娘的,他们要图谋不轨,拳头也打死咱们了,那是矿工,都是胆大心黑的主。”
队官笑骂一句,并不叫部下搜身。
这队厢军和驻守福建路的厢军大致都差不多,面黄肌瘦,身体瘦弱,长期的营养不良使他们根本没有多少气力,平素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模样,他们连正常的壮汉都不如,更不要说有军人的体格和体能了。
这也是普天下厢军的常态,所以上到天子,下到普通的百姓都知道,这群人也就能守守城门,巡防江面,防止小偷小摸,真的有什么流寇巨盗,要想剿除,还是得靠禁军。
待厢军们让开道路,收起兵器后,刘茂七和罗振邦等人依次入门。
刘茂七突然向厢军队头咧嘴一笑,说道:“你说的对,老子看你也是个苦人,不是威逼穷人的坏种,今天就给你一条活路。”
厢军队头感觉不对,惊道:“你做甚?”
“老子一双拳就就能杀你。”刘茂七抽出藏在腰间的佩刀,伸手一搭,已经疾若闪电般的搭在厢军队头的脖颈。
尖刀磨过多次,锋锐之至,轻轻一搭那队头的皮就被扎破了,鲜血立刻溢出。
刘茂七冷冷一笑,说道:“老子好歹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杀你这样的有些丢脸。也看你是穷苦人,咱们出来荡的人,就是给穷兄弟们找条活路,那些当官的,为将的,绅粮大户,不曾见哪一个穷了。朝廷说征税为了打东胡人,这个咱没话说,可为甚的官绅大户们也跟着发财,越来越有钱?这世道没地方说理去。现在你和你的弟兄不要声张,乖乖推开守城车,打开城门,别的事就没有了。当吃粮,跟着我们,不想吃粮,脱了你这身狗皮袍子,乖乖躲家里去!”
罗振邦在一旁道:“咱们在建阳没杀百姓,在府城也不会杀,咱们李大帅敬天悯人,体恤百姓,绝不会滥杀,妄杀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