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存忠原本看徐子先都是斜眼,并不是很恭谨,现在却是毕恭毕敬的向着徐子先行着军礼。
这个曾经的大盗头目,率几十部下横行福建路十余年,与官兵多次接战,和岐山盗也曾经多次厮杀,一生未曾害怕过,但在此时此刻,身边是大量的府军将士,生死存亡可能在一念之间,身后是几万民壮和几万老弱,还有这么多人花费了大量金钱的心血,就在身后。
这个担子太沉,太重,葛存忠根本背不起来,也根本不想背。
“现在好了!”葛存忠如释重负的道:“君侯来了,我等一切均按君侯之令来办。”
秦东阳道:“君侯病体初愈,在阵后观看战事就可。”
“我是不能在锐阵前冲阵了。”徐子先点头,看了看张虎臣,说道:“我与骑营一并行动吧,步营先动,当有良机出现时,骑营侧击其翼,一旦击穿,则战事胜局定矣。”
眼看秦东阳等人想要劝说,徐子先做了一个坚定的手式,神情严肃的道:“这一仗比江滩之战,石桥之战还要重要的多。当年的仗打输了,我能找齐王殿下求助,我的根本伤不着,只要我人不死,恢复旧观是很容易的事。今天这一仗,敌手强,我的基业也悉数在此,而且我也找不到求助的人了。是以此战关系重大,我不在军中,将士不得出全力,多余的话,诸君不必再说了。”
众将皆知徐子先说的是事实,若非如此,侯府中人怕也不会放君侯出来,当下各人抱拳应诺,再次各回本阵。
按此前部署,第一军和第二军皆在三角形的锐阵之中,第一军偏左侧,第二军偏右侧。
各将在策马返回驻位之时,对面海盗的大鼓亦是敲响了。
在震天的鼓点声中,大队的海盗发出呐喊,在多面大旗和各色旗帜的指挥下,向着对面的府军将士们冲杀过来。
诸将策马至阵前时,纷纷翻身下马,接着秦东阳传令,府军正中偏后的位置是第一军和第二军的旗手,两个旗手一起摇动大旗,接着阵中的营旗,都旗,哨旗,队旗,纷纷摇动,所有旗帜先是摇动,同时军鼓声响起,接着大旗再往前点一点,所有将士一起三声高呼:“虎,虎,虎!”
呼啸如风,气势如虎,整支军队,虽然甲胄不具,装备不精,但一股昂扬气势似有实质,在阵中漂浮向上,直至攀附于军旗之上。
这就是军中的气息汇集而成的“神”,凡人肉眼不能得见,但它似乎真的存在,百战精锐之师,俱有其神,若神堕,则军败矣。
在鼓声和府军将士的呼啸声中,大阵亦向前动了。
大型锐阵之前都有一个个走在最前的锐士,或是队头,或是哨官,也可以是军伍中最得盛名的勇士来任锐阵第一人,这是不可思议的荣誉,懦夫会恨不得缩在人群中不敢冒头,而对真正的勇士来说,这是一种罕见的,难得的荣誉,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位置。
卢文洛就是一个个箭头中的三角箭尖的最前位置上,由于位置是第一人,都头叫人凑了全套的甲胄装束给他穿戴上了,从铁甲到顿项到护心镜,一应俱全,连靴子都是加装了铁板和铁网,手中也戴上了铁手套,可以以手抓敌人的兵器,不会被锋锐划伤。
军中甲胄不多,几乎每套这样的铁人甲都是凑出来的,卢文洛感奋之余,也只有愿自己在冲阵之时,多杀几个敌人,千万不要一接触就被人所杀,或是被箭矢,投掷的枪矛刺死,那样就死的太冤枉了。
其实此次卢文洛送王心源回东藩,算是立下罕有的大功,他自己若不愿意,不会有人叫他来冲阵。
但卢文洛武艺高明,胆气亦壮,他自己愿冲阵,旁人也就没有阻止的理由。
此时双方两边都在擂鼓,彼此向对方进发而击,原本相隔三里余,片刻之后,距离就已经缩减少不到二里,对方从黑乎乎的蚂蚁群般的人群,变成了逐渐可以看到旗号,看到兵器闪烁的人群。
如果是新兵的话,看到这样的场面就难免会胆战心惊,会动作僵硬,会因为一点点的不利就感觉战局崩溃而转身逃走。
所幸的是,包括卢文洛在内的六千多将士全部是老兵了,他们有的是从石桥之战就开始了行伍生涯,现在肯定已经是军官了。
当敌人呼啸而至的时候,府军将士们还在照着鼓点声缓慢向前行走,将士们的士气已经被提到最高,徐子先迂回了一小圈,现在正在骑兵营的前方,所有的跟随的近侍甲骑都融入了骑营之中,只有南安侯一人策马立于骑营最前方,被所有的步卒将士看的十分清楚。
南安侯就在此,就在大阵的右方,在骑营最前,所有的将士都明白,只要敌阵出现缝隙,有可乘之机,南安侯就会率骑兵将士迅猛出击,将敌人瞬间击成霁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