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一法,王心源躲到江陵,他又没有真的犯什么法,建州的公人可不能跑到江陵去逮拿人犯,事闹大了,王越不过是福建路的一个知府,权势又压不住那边的贵人……
有人宽慰道:“以心源的医术,在江陵立足不是难事,以后出入高门大府,可不要忘了我等才是。”
又有人道:“此番我听说杨大府也荐王兄去东藩替南安侯看病,若去东藩,似乎也是不错的出路。”
“我绝不会再替贵人看病了。”王心源森然道:“此次若非却不过情面,前去给杨大府看病,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非来。寒家原本就有祖训,其中一条,便是不得与贵人诊脉看病,我违了祖训,合该有此劫难!”
原来王家还有这般祖训,倒也是明智,不过还是有人嗟叹道:“王家先祖虽然有先见之明,但也不确然。要知道文宗之前,法度还很森严,老实说,祖宗驭下之法,待百姓最宽,禁厢军次之,吏员再次之,官员再次之,宗室再次之。自仁宗时,对官吏宽仁,虽然引得天下官员士绅交口称赞,然而自此后吏治崩坏,官员不复受制,然而不受制约,胡作非为,还是这二三十年的事了。”
王心源没有心思讨论这等事,他内心急如星火,谁知道这伙人中有没有人为了贪污富贵,邀好王越而出卖他?
时交子时,王心源夫妻也顾不得心晚,叫人点了两盏灯笼,王心源和家中跟出来的一个老仆分别提灯,三人携带细软行李,顶着星空先走村落小道,一路听得不断的狗吠声,到了官道上,认准了往南安的大道,却避开不走,只沿着沿途的村落小道走。
在黎时时,他们看到有建州总府的团练一行人打着呵欠在官道上巡逻,也不知道是去祸害了哪里的百姓之后天亮才回来,王心源知道这些人都不是良善之辈,俱是建州各地无赖子,盗贼,甚至是徒刑犯被弄出来组成了这个总团,他们的用处当然是替王越干脏活,捞钱,逼走不听话的矿主,而王越的打算则是将矿山铁场合并,用自己人重新开办,大赚特赚。
但王越却不明白,他那般做法,只会使人们畏惧,逃离,除了不开工不能活的矿工还在各处游荡等活计外,大量的中小矿主已经逃离,大矿主们还在和王越讲斤两,但明显王越的胃口太大,大家都不想与他谈下去了。
在躲避的时候,王心源等人趴伏在道边水渠里,浑身染满了淤泥,内心充满了屈辱感。
到天亮之后,各人简单吃了一些干粮,王心源算算已经快到谷口镇,这里算是南安势力的外围,在这里各条道路都有卡子,当然是建州总团设的捐卡,他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上的泥渍,同时吩咐妻子和仆人不要随意说话。
到谷口镇外的西南官道时,离的很远就看到几十个拿刀弄棒的人在把守路口,来往的行人极少,自从各官道有了这些总团的人之后,能绕道的人便绕道,能不出门的人便不出门,就算是商人也是一样,哪怕货卖光了,宁愿不出门办货,也不想受这些人的勒索。
在王心源前方十余步外,一个菜农被左右开弓,脸都打肿了,只因要交五个钱,他只交出了三个。
还有几辆马车在等候入谷口镇,王心源注意到,一辆大车里坐满了全副武装的军人。
笠帽,灰色的短袍,牛皮革带,双排铜扣,袖口也有铜扣,还有人在胸前挂着铜片,亮闪闪的,看起来相当耀眼。
而肩膀处则是有铜星标识,似乎是南安府军的军衔。
王心源经常往来南安,知道府军的军衔标识,也知道他们其中作战勇武的人才有资格佩戴那个勋章,他看到那个军人是肩膀有三颗铜星,应该是一个小军官,脸上有一条斜长的刀疤,给这个看起来相貌普通的青年汉子,增添了几分肃杀气息。
另外七字在脸上,额上,只要被判刺配的犯人,一生也洗脱不了罪犯的身份了。
眼前的这伙人,一半以上的人身上俱是有纹身,大魏立国之后就废除了给军人纹身的恶心,以提升军人荣誉,给犯人纹身则是没有改过,仍从旧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