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接任,谁能将南安侯府这一摊子接下来?
按宗室惯例,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国侯世家,一旦无子绝嗣,那么就是除国了事。
而如果是掌握实权,且拥有一定基业人脉的宗室爵位,在无嗣之后,朝廷一般令宗人府挑选近支子弟去继任袭爵。
比如徐子先,他是文宗一脉,文宗长子成宗,然后是赵王,南安侯,韩国公诸子。
现在成宗无嗣,以赵王长子继位,就是当今崇德天子,而现在南安侯,韩国公俱无后,那么也就只能从赵王子嗣中挑一个合适的来袭爵。
韩国公的爵位,如果不除爵的话,也应该是一体办理。
有的时候,天子要是对某个宗族家族示好,很有可能将可以除爵的爵保留着,挑那个宗室家族的子弟去袭爵。
虽然要降一等,比如韩国公的爵位会降为侯爵,但总比一般宗室子弟不得获封要强的多了。
南安侯府还能袭两代,但无嗣也可以除爵。
但一个实封万户,没有兄弟抢夺财富的国侯家族,可想而知天子会怎么做,赵王又会怎么做。
将徐子文,或是赵王另外某个儿子,过继给徐应宾当儿子,等若徐子先的兄弟辈,然后将来生下儿子,兼祧徐子先,不使其断了香火,一般本朝袭爵就是如此做法。
徐子文持天子诏,奉命带数百牙将,几十万贯钱来东藩,昌文侯府已经扔了百万贯在这里,当然不会放弃,只能选择和赵王府合作。
徐子先留下的基业,政治版图,将全部被赵王一脉一口吞下,而且顺理成章,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不妥来。
过继兼祧,原本就是宗族最常见的做法,如果感觉资产被侵夺,谁又叫你没生下儿子来的?
徐子先心中五味杂陈,简直难以自安,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似乎死去万事皆空。什么东胡,什么过继,这些事都很不与自己相关了。
但一想到那阡陌相连的棉田,豆田,想到那些工厂,盐场,想到那些船厂,码头,还有水师,府军将士,自己设立的百户制度。
还有小妹,秀娘,陈文珺,还有那些文武官员,投效自己的忠勇部下们。
那些优秀的,敢于将生命都奉献给南安侯府事业的将士们。
还有秀娘温柔的眼神,还有陈文珺的期盼,两世的牵扯……
小妹还能如约定般出嫁吗?虽然双方已经心知肚明,但毕竟还没有正式下定,有反翻的法理基础。
若是过继来的南安侯再将小妹嫁给靖远侯府,小妹又会如前世那般,早早郁郁而终吗?
徐子先心烦意乱,开始还有些神智,后来逐渐陷入到深沉次的昏迷之中,在他昏迷之时,还能听到陈长年惊慌的下令将他搬抬进别院,听到小妹终于忍不住的哭声,秀娘似乎镇定下来,想要过来握着徐子先的手,但似乎被隔开了。
接着徐子先感觉到身体震动,有人将他搬抬下车,并且抬到别院辟出来的一个小院之中,身为君侯,他当然不必去那些普通百姓居住的隔离点,但当徐子先进入之后,陈长年令人用石灰燃烧沿途一路,所有人都要换过衣袍,那些负责在小院内照料徐子先的人,天大的事也不能外出。
在做完这些事后,这个医官一脸苍白的坐在地上,几乎没有力气再站立起来。
待其余的医官熬好退热的汤药后,送到小院门前,林绍宗亲自过来端碗进入院内。
看着腰悬横刀,身披重甲的近卫首领,一个医官忍不住道:“林侍卫,要小心感染。”
“感染?”林绍宗冷眼看了对方一眼,说道:“若君侯不治,我当斩尽汝等,尔后以横刀自杀随君侯而去,君侯到地下,亦需要捧刀人侍卫左右。”
这个侍卫简直是疯狂,医官下意识的想争辩,但他看到林绍宗眼中的冷漠死灰之后,这才赫然惊觉,对方不是在发疯,而是很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不可更改的事实。
陈长年听到动静进来,对着林绍宗长叹道:“我知道你的心境,我等会尽力。不过说实话,对时疫感染,我等并没有太多好的办法,只能退热温补,靠君侯自己挺过来。”
林绍宗未答话,小心翼翼的捧着汤药转身走进去,只留下铁甲甲叶碰撞的铿锵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