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谁都明白,南安是徐子先经营日久的地方,也是别院所在,官户所在,除了团练还有重要的一年收入几十万贯的税卡所在的地方,另外还有兴修的大型码头和仓库,每年收入也是数十万贯,再加上大片的菜田和牧畜区的收益,撤销团练,等于是逼着徐子先掀桌子,若林斗耀真的这么做,怕是公文下达的当天,已经被追剿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岐山盗”又突然出现。
这当然不能怪徐子先,南安侯早就有言在先,岐山盗有余部未靖,要各处多加小心。
而以徐子先的能力,打下几个县城,甚至是军州首府也不是不可以,那时候林斗耀和赵王能怎么办?
掀桌子,宣布徐子先是幕后黑手?
左相,右相,朝堂威信,北伐大局,这些事如何折冲处置?
诸多权衡之下,多方都很有默契,徐子先毁岐州港,水营和陆营大半势力迁往东藩,而林斗耀给徐子先留下南安一地,团练捐也是照收不误,毕竟徐子先的理由也是响当当的,朝廷未拨付丁口银两,经营东藩需大量银钱,自南安收一些捐赋,稍作贴补,就算报到政事堂也是相当过硬的理由。
四月十二日,徐子先在昌文侯府与陈文珺匆匆见了一面,彼此话别之后便至码头登船,忙碌的福一号带着徐子先和大批的物资,再次赶赴东藩。
“君侯怎样了?”
一个相当高大,壮实的汉子担心的走过来,由于天气炎热,汉子只是水手长并不是军人,所以衣袍俱是敞开着,露出福建人很少有的满是长毛的胸口。
“黄水手长,我没事的。”徐子先苍白着脸微笑,内心却又是翻江倒海起来。
后世他也是坐过船的人,但那种大型海船和这种木制帆船完全是两回事……在那种船上,海浪在大船的船底冲出一朵朵白色的小浪花,船身微微震动,除了极少数人可能会有不适外,多半的人都是笑嘻嘻的透过船窗看向大海……大海被驯服了,老老实实,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在这种木制的帆船上,随便一个小浪头就能叫福一号大幅度的倾斜,然后又啪的一下翻回去。
来来回回,就如同过山车一样,而给人的感觉却是比过山车可怕的多了。
身体上的不适是一方面,初入大海的人,在这种小帆船上罕有不恐惧的。
这年头的航海人,真的是拿命在搏。
这时候可没有卫星云图,没有提前多天的台风预警,只能凭经验来判断天气,判断是否会有台风来袭。
神奇的是,这样的原始办法,还多半不会出错。
老水手多半都很笃定,船只毁于台风的是有,但只是少数,多半的船只毁于暗礁和莫名其妙的原因,比如水手哗变,遇到海盗,船上发生烈性瘟疫等等。
或是错过了补水点,船上断水断食,都有可能。
这年头入海就是拼命,除非是跑近海的短程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