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发现文字缺失,关闭转/码或畅/读模式即可正常阅读木箱的黄铜扣锁布满锈斑,像经年累月结的一层痂,沈若臻抚摸着,这是他的箱子,幼时装玩具,长大后收在沈公馆的吸烟室。
项明章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来不及喝一口热茶就把所有人打发了,客厅只剩他们两个,说:“打开看看,里面有你的东西。”
沈若臻掀开木箱盖子,五角花格盛满物件儿,熏盒算盘,拨子印台,丝缎怀表盒,他难以置信,等打开第二层,宾大证书,明细票据……全部都是他的旧物。
沈若臻环视四周,地毯上是沙发茶几,头顶是璀璨的吊灯,这里是缦庄,他却惝恍以为身在故时的家中。
父亲去世的那个秋天,沈若臻已经决定关闭复华银行,一是组织对他另有委派,二是多次秘密行动引发了日方的怀疑。
他提前安排银行和家里的一切,身外物带不走,老管家帮他收着,与他约定未来宁波重聚一并归还,可他再也没有机会履行承诺。
这些旧物竟然失而复得,沈若臻有些激动地问:“你从哪里找到的?”
项明章直截了当地说:“我找到了姚企安的后人,这些东西是他的孙女姚徵一直在保管。”
沈若臻惊讶道:“姚家后人……他们在杭州?”
“对,经营着一间贸易公司。”项明章说,“你当年留给姚管家的资产够他们几代人衣食无忧,姚家人很感恩,你的事就是姚老太太告诉我的。”
沈若臻把姚企安当作亲人,对方的后代生活无虞,并且一辈辈记得他、知道他,对他来说实在欣慰。
他乡遇故知,大抵就是如此,沈若臻道:“他们回过宁波吗?”
“每年清明都会回去,祭拜姚企安。”项明章停顿了两秒,“还有你的父亲。”
沈若臻猝然一惊,项明章从包里抽出一沓文件,数十年来,沈作润的墓地几次搬迁修葺,每年打理维护,所有的记录和证明都在。
沈若臻双手接过,一张一张地翻,看见父亲的名字印在纸上,他双目干涩,眨一下尽是酸楚。
无愧天地,唯独愧对至亲,他自责地说:“我是个不孝的儿子。”
自古忠孝两难全,项明章心疼道:“过两天我陪你去宁波,虽然迟了快一个世纪,但你才二十八岁,以后可以每年都去祭拜你父亲。”
沈若臻点点头,最后一页是项明章和姚徵签署的一份补充条件,双方约定对他的旧事保密。
项明章的所作所为,早已不是单纯的调查,求索了真相,为一个凭空出现的“沈若臻”挥霍财力物力,费尽了心机。
沈若臻想,他何其有幸,低声问:“你要办的事原来是这些?”
项明章说:“这是第一件。”
沈若臻道:“你说今晚会办完,还有什么?”
项明章端详着沈若臻,三天而已,似乎消瘦了一圈,
恐怕胃口不佳,他说:“我让你缓一缓精神,你觉得怎么样?”
沈若臻道:“我冷静下来,思考了现在的处境,还有以后该怎么办。”
“我也反复考虑过。”项明章不加任何美化和掩饰,“这里是现代社会,你作为沈若臻,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没有一个合法公民具备记涛0一切。”
箱中这些旧物,就算可以佐证沈若臻的身份,然而向现代人证明他来自上个世纪,本身就荒谬如同悖论。
沈若臻决定做“楚识琛”的时候就想到了,现在他适应了这个社会,学了很多东西,说:“我可以隐姓埋名,只求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