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桦问:“你打算继续查吗?”
“我会看着办的。”楚识琛叮嘱,“这件事不要跟别人提起。”
“明白。”钱桦下午飞北京约会,“改天约你你不能躲,上次没介绍成的那个尤物,啧啧,绝对是你喜欢的款!”
楚识琛应付不了这种糜烂的话题,匆匆告辞。
一路上,楚识琛考虑清楚,本质上,游艇事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真正的“楚识琛”不在了,一切尘埃落定,现在息事宁人是不必付出任何成本的选择。
可他用着这个名字,占据这个身份,怎么可以置身事外?
人非圣贤,但他希望永存一颗良心。
半路飘起绵绵细雨,大门口下车,楚识琛挡着额头走进花园,楚识绘正在伞下看书,半张小桌被一大捧郁金香占据了。
楚识绘抬起头:“哥。”
昨晚在饭桌上当着外人叫,是体面,私下的这第一声“哥”,多半出自真心。
楚识琛踱过去立在伞下,从花束中拈出一枝:“好漂亮的品种,要尽快插起来,不然会枯萎的。”
楚识绘昨晚没等到机会,此刻正式地说:“谢谢你。”
楚识琛针对的是订婚这件事,就算李家是万里挑一的好对象,他一样要反对的。
在旧时,他的胞妹沈梨之念的是最好的女校,那些女同学家境优渥,然而不到毕业便订婚、结婚甚至生育,功课不念了,理想抛掉了,“新女性”的口号不好意思再喊了,被迫做起了一个男人身后的小太太。
富家千金如此,穷苦人家的女孩更身不由己。
沈梨之经常在家中宣言,一定不要早早嫁人。时代进步到今天,怎么能越活越倒退?
楚识琛明白楚识绘的顾忌,说:“小妹,家人会帮你减轻后顾之忧,你不要担心,感情的事纯粹一点才能长久。”
楚识绘问:“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楚识琛回答:“掌握决定权很要紧,所以你必须自己决定,谁也不能帮你做主。”
楚识绘说:“可我没想好。”
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掺了杂质就能轻易割舍的,楚识琛安慰道:“慢慢来,没关系。”
楚识绘性格坚强,听楚识琛说完心情开朗了许多,她举起书:“那我选备战期末。”
楚识琛不打扰她学习,顺便把碍事的花拿走了,到别墅偏厅,找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大花瓶。
旧时公馆栽种着成片花圃,每年盛夏时节,母亲喜欢坐在窗边侍弄花草,楚识琛想着记忆深处的画面,将花束解开了。
绽放正好的郁金香,水蜜桃颜色,娇嫩得仿佛捏一下就会受伤,楚识琛拿起剪刀,不假思索地削枝断叶。
他的母亲张道莹曾经说,一朵花都下不去手修剪干净,做事未免优柔寡断。
他深以为然。
一大束郁金香剪完浸入清水,楚识琛抽了张纸巾擦拭花瓶外壁的水珠,随后掏出手机打给了楚家的律师。
他之前不放心,明里暗里打听过一番,得知律师团队的负责人姓雷,与楚太太是多年旧友,职业操守信得过,办事也很可靠。
电话接通,是一道知性的女声:“小楚先生?”
楚识琛直奔主题:“雷律师,关于游艇事故的处理善后,麻烦你把相关文件发给我,尤其是赔偿方面的。”
雷律师问:“是有什么问题吗?”
楚识琛不疾不徐地说:“没什么,我想看看。”
“好的。”雷律师答应,“赔偿涉及保险,文件比较多,要回律所整理一下,请给我一点时间。”
今天是休息日,楚识琛说:“让你加班我过意不去,等工作日吧。”
雷律师道:“谢谢楚先生体谅。”
楚识琛将纸巾握成一团:“当初是李总帮忙一起处理的,现在事情过去了,不必再去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