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凉,冬季即将来临,季节交替之时最易引发咳嗽寒热之症,神医谷每年都会在这种时节准备些药物,出谷赠予或低价售卖给一些贫困穷苦的百姓。
自古以来医师大夫想要有钱其实很容易,以鬼手大师的医术要富甲一方更不在话下,但神医谷这么多年来平日里采买药材,置换器具,众人的吃穿用度等都够用,但再宽裕却没有。
李和从前还有点疑惑,如今却渐渐明白,尽管鬼手大师出一次诊收费不低,但他散出去的可能更多。
而童辛掌管着谷中财务,可能为此十分头疼……
也难怪她如此爱财……
“放这里。”
李和这次也一同出来了,由童辛带领,与几位师兄师姐来到附近一座城镇,选了一条人|流集中的热闹街市,于树下支起简单的桌椅,搁上手枕与药包,纸笔,挂上个写了“医”字的小布旗。
很快,消息散播出去,百姓们陆陆续续围过来。
“小童大夫,又是你们啊。”
“小童大夫,去年您替我母亲开的药,吃过便好了,母亲让我碰见您,一定跟您道声谢,磕个头。”
“善有善报,你们都是大好人啊。”
童辛忙扶住要磕头的人,显然许多人都认得神医谷的人,更对童辛十分熟稔,纷纷亲切招呼。
童辛面含微笑,颔首回应,比平日里要亲切几分,又显得稳重从容,已颇具成熟医者风范。
李和站在童辛身侧,只觉与荣有焉。此情此景也让他想到了童辛行医时的模样,一旦涉及到医理医术,童辛便尤为专注,认真,她沉迷而享受那个世界,并为之努力,那样的她十分好看,瘦弱娇小的身躯似乎也变的高大伟岸,李和从不怀疑,童辛未来的成就定不在鬼手大师之下。
百姓们排好队,从李和与药童手中依次领药,童辛与另两位弟子则坐在一旁,趁这时间替其他病人看看诊。
“哟,童大大夫,又来了。”
一阴阳怪气的男声突兀传来,打破和谐的气氛。
李和抬眸,看见一华服男子,远看相貌堂堂,近看却面相不善,神情讥诮,带个几个仆从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百姓们见到他,纷纷避让,让开一条道,明显对此男子有所不满,却敢怒不敢言。
“又是他!”身旁的药童低声道。
“他是何人?”李和看着那男子。
“万春堂的少爷。”药童低声,简单的朝李和解释。
万春堂乃此城有名的医馆,几代为医,也算医学世家,声名在外。
虽说天下医者为一家,但每个人的理念与品性并不见得相通。救人治病,收取费用,当然也合情合理,万春堂这些年赚的盆满钵满,神医谷即便免费赠药,也不过一年一两次,对万春堂并无影响,两家之间原本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奈何万春堂的这位小少爷,与童辛同年出生,都自小便开始学医……
于是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即便他们自己不想,旁人多少也会将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童辛除却外出行医,常年居于谷中,与世隔绝,谷中之人以及鬼手大师从不会说这些,因而未曾受到多《女扮男装后皇帝却弯了》,牢记网址:m.1.少影响,那万春堂的少爷则没那么好运。
童辛于他而言,就是那别人家的孩子,样样胜过他。
童辛也确实样样比他强,有如此“对手”在,万少爷的日子大抵便过得不那么顺心。
久而久之,万少爷便心中扭曲,而这些年童辛随着鬼手大师外出行医,医术渐渐展露头角,获得认可,万少爷的心情更可想而知。
嫉妒可催人上进,也可令人面目可憎,一切在于个人心性。
“就是这万少爷,小时候指使其他小孩一起,嘲笑大师兄没有娘,长不高,骂她小猴子,小侏儒。”药童道。
李和眯了眯眼,盯住万少爷。
“童大大夫当真是乐善好施啊,就跟菩萨一样。”
万少爷停在离童辛十来步的地方,手中摇着折扇,笑嘻嘻道:“小菩萨。”
童辛神色不变,悠悠然站起来,伸出右手,食指轻轻勾了勾:“你过来。”
万少爷脸色一变,不由自主后退两步。
“切,说来说去永远就只会嘲这一点,都听腻了。”药童低声道,“大师兄一般都懒得理他,不过有一回,正逢大师兄心情不好,便给了他点教训。”
那回童辛顺手朝万少爷身上弹了些许药粉,万少爷浑身发痒,如万千蚂蚁噬咬,痒意钻心,万春堂千方百计,用尽方法却只能缓解其症,而无法根治。
最后无奈,万春堂的老板,即万少爷的爹,亲自上神医谷拜访道歉,方求来解药。
此事让万少爷吃了个大苦头,受尽折磨,也让万春堂与神医谷两者高下立见,神医谷名头再升一阶。
万少爷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许久不敢再来招惹童辛。
如今大概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忍不住想要找茬,却不敢离童辛太近,只远远站着,那模样着实滑稽。
万少爷连退两步,咳嗽一声,还想虚势两句。
却见童辛绕过桌子,朝他走来,登时面色大变,慌张后退。
“你不要过来啊!”
童辛脚下不停,面无表情的继续朝他走去,万少爷脸色发白,再忍不住,转身仓皇逃跑。
人群发出笑声,更有不少嘘声。
万少爷狼狈不堪,跑的飞快,跑出老远才敢回头,远远喊道:“小矮子,你等着。”
童辛走回桌后,重新坐下,含笑朝看诊的人道:“下一个。”
李和移到童辛背后,取出水袋,倒了杯水,轻轻放至童辛手边。
所准备的药物发完,童辛等人又特地多待了半个时辰,快至中午,方结束看诊。
众人收拾东西,一边商议待会儿去哪里吃饭。
李和站在童辛身旁:“大师兄,你想吃什么,待会儿我请。”
童辛双眼一亮,正要说话,就在这时,忽然街头传来一阵躁动,有人在惊呼。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几匹马儿飞奔而来,马上无人,不知为何跑上街头,发了狂一般,横冲直撞,街上路人们纷纷避让。
“快散开!”
李和马上发现了不对,大喊一声。那马竟是直冲他们而来。
马速太快,顷刻间已至跟前,沿路撞翻了桌椅,神医谷弟子们的药袋,箩筐,包袱等还未来得及收拾好,亦被马蹄践踏,一时间乱成一片,狼狈不堪。
“大师兄小心!”
其他人纷纷往两边散开,唯有童辛原本坐在树下,身后便是大树与围墙,几匹马迎面而来,根本无处闪避。
电石火光之间,李和一把搂住童辛,就地一滚,从地面朝旁侧滚去。
马儿们冲来。
“啊!”
众人发出惊叫,李和紧紧搂住童辛,将她的头与身体护在怀中,以自己的脊背朝向纷乱的马蹄,看准时机,朝旁翻滚。
马儿们冲到围墙尽头,马蹄扬起,高声嘶鸣,堪堪停住。
此时方敢有人上前帮忙,几位身强体壮的男人合力控制住马儿,大声呵斥与询问,谁是马的主人。
“大师兄,阿桐!”
神医谷众人惊魂未定,纷纷跑向童辛与李和。
李和与童辛居然惊险的躲过,未被马蹄伤到。
童辛被李和抱着,仍被按在他怀中,呈保护的姿态。
两人的肌肤隔着衣物相贴,彼此的心跳皆如擂鼓,噗通噗通,仿佛要跳出心口。
“大师兄,有没有事?”
李和低头,想要问问怀中人,恰逢童辛抬头,两人俱是蓦然一顿,李和的心更似停了一瞬,脸瞬间红了。
“大师兄!阿桐!”
众弟子过来,两人同时松手,分开。
众人替两人检查,李和手臂上擦伤些许,童辛脚踝稍稍扭到,都未有重伤,皆是万幸。
“咦,阿桐的脸,大师兄的耳朵,怎么这么红?不会伤到了吧?”有人发现了异常,询问道。
李和摸了摸脸,迅速瞟了童辛一眼,童辛淡淡道:“没有。”
“可能吓到了。”有人道,“也不知谁家的马,当真吓人。”
幸好李和机灵,身手敏捷,与童辛幸运躲过一劫,倘若被踢到,轻则受伤,重则丧命都有可能。
疯马的主人始终未出现,大家喧嚷一阵,无奈只得将马匹送至衙门。
经此一事,神医谷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匆匆过收拾一番,便预备道回谷。
而童辛之前已定好顺道去隔壁城镇替户人家看病,稍稍歇了会儿,仍决定履约前往,众人知她脾气,见她已决定,便留下一药童与李和,陪她同行,其余人则先行回谷。
地方不算远,却要绕过半座山,童辛腿脚略有不便,李和便租来一辆简易马车,以车代步,车板上铺上厚厚一层新晒的稻草,李和将童辛扶上车,药童赶车,嘚嘚嘚的驶入山路。
路旁树影重重,阳光透过或高大或浓密的树丛照在人身上,浮光掠影一般。天高云阔,山上林中不时有鸟雀飞过,啾的一下,清脆悦耳。
童辛仰面躺在稻草上,面向蓝天白云,双眼闭着。
李和坐在童辛身侧,车板不够宽敞,李和只能半坐半躺着,高大身躯略显憋屈,紧紧挨着车壁,尽量与童辛中间留着些许距离。
“大师兄……你睡了吗?”
李和极轻的开口。
童辛一动不动,双眼紧闭。
“大师兄睡着了?”前面赶车的药童回头扫了一眼,轻声道。“应该是。”李和答道。
“让大师兄睡会儿,她今日累的很。”药童说,“你也眯会儿,到了我叫你们。”
李和嗯了声,随即噤声,不再说话。他口中含了根稻草,一只手臂撑着脑袋,呆呆看了会儿天空,
马车不疾不徐的穿梭于树林中,李和晃晃悠悠,不知不觉,目光落在童辛身上。
今日起的早,行程又忙碌,李和有些倦意,却不知为何,无法入睡,或者说,无法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