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无妄 白孤生 3161 字 2022-09-20

皇帝看着席山鸣手里的银霜,脸色突然一变。那把银霜狠狠地捅穿皇帝的小/腹,那噗呲一声的动静,让很多人的脸色都煞白。

“席山鸣!袭君可是死罪!”

徐善明脱口而出。

纵然他清楚席山鸣男妃的身份,还是无法如常叫出“侍君”。

席山鸣眉峰微挑,锋锐异常,他笑得恣意,“若非我父愚昧,七年前,纵我袭君又何如!”

徐善明骇然,一时竟不敢言。

皇帝惨叫连连,声音嘶哑难听。曹芳听得动容,再看席山鸣苍白脸上的煞气,知道今日定不能善了,叹了口气。

“子墨。”

曹芳叫了一声,从禁卫军的身后踱步出来,这位相国大人看起来四五十岁,容态优雅。他和席山鸣,曾有半师之情,当初席家的事情,曹芳为其奔走前后,险些连累自身获罪。

待他,席山鸣有着不一般的情谊。

他的笑容,多少有了点真心,“相国,莫要劝我。”

席山鸣温和,仿若手里那把还没抽/出来的银霜剑,正扎穿的地方不是皇帝的腰腹。他有礼,且平静地说道:“当年,我席家手中二十万兵马,随我回京者,众三万。我父忠君,宁愿卸下一切兵甲,也要回京自证清白,而这位好皇帝……”

“啊啊啊啊啊——”

皇帝原本低下去的声音,骤又发出一声惨叫。

原是席山鸣踩住了他的手指,粗粝的靴底正狠狠地碾压着。

“纵我席家要反,当年这皇城,当真可以抵得住?这七年来,每一日,每一夜,我都在想,当年,确实是我错了,我错在信任我父,我错在对我效忠的皇朝有过期许,我错在当初,为何不索性顺从了那污名,夺了这天下!”

席山鸣将银霜抽了出来,低头看着脸色扭曲的皇帝。

错了。

徐善明心里怔然,错了,席山鸣之所以在刚才不杀了皇帝,他不是怕。

他分明是要在皇帝清醒的时候,一点一点让他感受到痛苦和绝望,让他亲自尝尝当初席山鸣所体会的感觉。

就在席山鸣低头说话的瞬间,徐善明出其不意地抽刀。

那声音再快,落在席山鸣的耳中,也是清楚万分。

与此同时,徐善明的动作,也带动了其他禁卫军的动作,趁着空隙,势必要将席山鸣给拿下来。角落里有禁卫军丢出了绳子,一下子套住了皇帝的脚踝。用力一扯,便是锁紧要往外拖。

这可真是环环相扣。

席山鸣笑了。

他右手持剑挡住几把刀,左手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小片东西精准地丢了出去,正正割开了绳索。而皇帝……在席山鸣踩着他的手指转身的时候,几声清脆的声响,手指也不知道断了几根。

可怜见的是,皇帝这时候,还没有晕过去。

席山鸣将其踢回供台边上,轻快地拦住徐善明和侍卫们,“是我死得快,还是他死得快?”他偏头一笑,笑得恣意放肆。

他那一剑,可没有避开要害。

徐善明的脸色微变,和侍卫一起抢步上前,势必要将席山鸣给拿下来。就算他的身体再残留着当年的记忆,可是废了的身体,终究是废了,即便他当初的武艺再是高强,那又如何?

他终究还是孱弱。

正如徐善明所想,席山鸣能撑到现在,纯粹是心中一口气。

他的身体已是病弱,想要再恢复当年,实在不可能。当年席山鸣可以在战场上杀个七进七出,可眼下他要挡住这十来个人,就已经负伤累累,气喘连连。

可是席山鸣在笑。

他越是战,便笑得越发痛快。

太久,实在是太久了。

席山鸣舔了舔嘴角的猩红,大笑着说道:“今日一死,能有皇帝作伴,于我,可是完全不亏!”

徐善明其实不想面对这个场面,他更不想击杀席山鸣。

可是忠君之道,皇家威严,让他不得不这么做。

席山鸣却是不在乎。

身上的伤口越多,他就越发畅快。

在他身后,供台边,刘尚德缓缓转醒,正茫然无措。眼一抬,就看到了皇帝一只手瘫软在地,另一只手捂着下腹的悲惨模样。

他大吃一惊,正要爬起来,却看着皇帝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朝着他努嘴。

刘尚德转头一看,更是骇然。

那个在人群中翩翩,以着孱弱之躯抵着禁卫军的人,不是席山鸣,又是何人?

皇帝的意思,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的刘尚德如何猜不到?他匍匐着伸手抓住之前害他跌倒的烛台,慢慢爬了起来,举着烛台,就狠狠朝着席山鸣的脑袋砸了过去。

听着风声,席山鸣蹙眉往右边闪开,正正迎上一个禁卫军刺来的刀,但只险险擦破了席山鸣的胳膊。

席山鸣微顿,瞥了一眼。

这人有点眼熟。

这伤口倒是比预料的要轻些。

就在席山鸣左右逢敌的时刻,出其不意,一直瘫软着不动的皇帝狠狠地伸脚,冷不丁地绊倒了他。

席山鸣猝不及防一摔之下,皇帝赶忙趁着这个时间被刘尚德扶了起来。

皇帝踉跄几步,一下子被赶来的其他侍卫护住。

形势大变,皇帝厉声说道:“给寡人抓住他!”

席山鸣已是力竭,能撑到现在,本是不易。两个禁卫军猛地走上来,一左一右地扣住席山鸣的胳膊肩膀,将他给抓住拖了起来。

银霜剑掉落在地上,被脸色古怪的徐善明给捡了起来。

皇帝恶狠狠地看着席山鸣,他现在的模样狼狈至极,右手耷拉下来无法动弹,而小腹和腿上血迹斑斑,仍然有伤口不断往下渗,他左手并起双指,颤抖着指着席山鸣,“把他,把他给……”

杀这个字,皇帝久久没能出口。

他阴冷地看着席山鸣那张脸,恨不得将那种矜持傲慢的神情活生生从他脸上撕下来。

席山鸣就像是一株带毒噬人的虞美人,美丽得不可方物,恣意得自在从容,那双漆黑清亮的眼眸里,人人皆可为弟兄。王公贵族何如,平民百姓何如,在他席山鸣的眼中,就从无任何差别。

堂堂帝王,在席山鸣的眼中也毫无差别。

他怎么敢!

皇帝心里的残暴阴郁越多,就恨不得将席山鸣踩进泥泞里。

那一双眼睛……

七年,席山鸣的眼睛从未改变。

“徐善明,打断席侍君的手,然后带着他一起走。”皇帝捂着伤口,既是狼狈,又是残忍地看着席山鸣,“这账,往后慢慢算。”

徐善明脸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