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梦境,绿川亮想道。
他的意识被困于童年时期,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金发少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看,我抓到了这个。”对方将一只有着金色膜翅的蝉举到他眼前,表情比阳光更耀眼,“好像抓到了夏天一样。”
绿川亮记得这一段,那是他和降谷零刚认识不久的时候,对方带着沉默寡言的他走遍了山林。下一秒,他将会松开手,夏蝉飞起,在晴空划出点亮回忆的耀目轨迹。
然而天色在此刻阴沉下来。
下一秒,降谷零握紧了手,那只可怜的昆虫在他手心发出短暂的悲鸣,几根残肢掉落在地。
他的表情依旧开朗如初:“这样它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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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川亮承认自己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身为警察的本能让他想立刻掏出枪来,但作为苏格兰的他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幕。
“哟,你来了呀绿川君。”上田陸自来熟地和他打了个招呼,“或者现在应该叫你苏格兰?”
“……你似乎很了解我?”绿川亮问。
“唔怎么说呢……”他歪头努力思考了一下,“我会关注波本先生的每一任下属,虽然一般来说当他们不是下属之后我就不会管了啦。”
“但你是特别的。”他猩红色的眼睛倒映着绿川亮冷淡的脸。
“你不仅从波本先生那里全身而退,还在极短的时间内拿到了代号。”上田陸鼓起脸颊,“甚至你离开之后,属于波本下属的那部分资料权限还为你保留着。”
“你说,他不会很喜欢你吧。”
绿川亮淡定道:“可能波本先生比较欣赏有上进心的吧。”
上田陸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虚道:“诶,过分,我这不是也在努力了吗……”
“你叫我过来到底是要干什么?”绿川亮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他的不忍与愤怒,四周浓重的血腥气透过每一个毛孔钻入他的四肢百骸,提醒他对方的疯狂与危险。
“抱歉差点忘了。”上田陸不好意思道,“总之,我想在波本先生面前证明我比你强,所以就决定把你叫过来杀掉啦。”
倒是异常爽朗坦诚,是个精神的神经病。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绿川亮向他告别。
当然,回去就找人逮他。
“……你这什么表情,是看不起我吗?”上田陸不甘心地喃喃道,“亏我还专门准备了见面礼给你和波本先生看。”
“是指这堆东西吗?”绿川亮说,“光是女人和小孩可不能昭显你的力量吧。”
“你以为是秋狩一样单纯的猎物展示吗。”上田陸气鼓鼓道,“你这么无趣的人,他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他露出偏执癫狂的笑容,将手上的小刀甩向背后的某个人体,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小巷。
“是音乐哦。”
“我在旅行的时候,曾在一个部落学会了骨笛的制作方法。他们会在丧葬仪式上用死者的一截臂骨制成乐器,吹奏安息的镇魂曲。”上田陸说,“用尘世的皮囊送走飘散的灵魂,很有意思的生死观不是吗。”
“愿你的肉/体化为尘土,愿你的灵魂回归极乐。”他半闭着眼睛念诵圣洁的经文,表情虔诚,纤长的睫羽盖住了眼中的痴狂。
“所以啊,我就在想,人体也许很适合做乐器哦。不同的器官能发出不一样的响声,更妙的是,只要稍稍地刺激神经,就能发出意想不到的声音。”
绿川亮这才意识到,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个被残忍分/尸的尸/体,而是一架架仍然活着,却被打碎重塑的乐器。
“我向你展示一下吧。”他拨动了某根食管,那个可怜的人发出怪异的声音,“但我还没研究透彻,声部还不够完整,需要我自己补一点。”
他一边折磨着这些濒死的人,嘴里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如同一首来自地狱的交响曲。
绿川亮看着这一幕。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弱小的孩童,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克服心理阴影,将犯人绳之以法。但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依旧会想起那个黑暗的壁橱以及慌张的母亲。
【在我说可以之前都不能出来哦。】
不能出声,不能哭泣。
他闻着壁橱的门都不能阻隔的血腥气,听到了尖细扭曲的哼唱声。
【你在哪里,已经可以出来了哦~】
“我说。”绿川亮打断这个艺术家的创作,“你确定波本喜欢这种东西吗?”
上田陸手上的动作倏然停下,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当然啦。”
“是这样啊……”绿川亮点了点头,他向前走了一步,掏出了怀中的手/枪,“我觉得还不赖,那现在这些就是我的了。”
“喂喂,你不要过来啊。”上田陸吓了一跳,“我可是很弱的。”
绿川亮从善如流地站定,直接在远处瞄准他。
“这样怎么样。”上田陸从地上拉起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如果你再有什么动作,我就先把她杀了。”
女孩虽然肚子被剖开,但还有呼吸,望着绿川亮的眼睛满含着泪水,像极了那一晚诸伏景光从壁橱缝隙中露出的双眼。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无声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