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砚不忍再看,收回目光时却被窗外突现的一道强光闪到了眼睛,他惊愕之余,身下的石炕也抖动起来,剧组人员睡得都是从前山上的古屋,尽管修缮过很多次,终归没有那么结实,在大地激烈的颤动下,屋中央的房梁忽然断裂,冲着梁文墨的头部就压了下来。
“小心!”
梁文墨虽然也没有睡着,却还沉浸在无尽伤情中,他没有反应过来,头上已稀里哗啦落满了瓦沫和土渣,他感到怀砚将他用力一推,而后便听到沉重的一声闷响,再回身时那房梁已砸在了大炕上,连带着在屋顶蹲守的刘昊也狼狈地掉了下来。
怀砚已算是眼疾手快,可撤回胳臂的时候还是被木上的长钉深深划伤,鲜血登时染红了被刮出口子的白色水衣,随后他们二人被刘昊拉起来跑到屋外,这时其他剧组的成员也惊魂未定地跑了出来,刘昊见怀砚手上满是血迹,正要急着去找消毒包扎的药物,却听梁文墨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什么这个保镖在屋顶上?江怀砚,你就这样不信任我么?原来我在你心里和我哥并没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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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误会了……后面麻烦的事会接踵而来
第60章 梨园苓窗
“文墨,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怀砚扶着手臂,那伤处冒着血突突直跳,仿佛因剧烈疼痛而加速的心跳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刘昊拿过剧组人员手里的净布,一边给怀砚止血,一边忍不住对梁文墨嚷道:“若不是江先生救你,你早被砸咽气了,现在不但不帮忙处理伤口,反而在这儿瞎搅和!你还有没有良心!”
“方才就让我死在里面算了!”梁文墨红着眼眶喝了一句,转身就打算下山去,正好跟匆匆自城里赶来的导演胡家彬撞了个满怀。
“哎呦喂,梁先生!!您没事吧?”胡家彬薅着梁文墨的肩膀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我这上城里一趟,哪想到您这会儿来!还是小裴跟我说的……”
“咳咳!”梁文墨忽然咳嗽起来,胡家彬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抬眼瞧见怀砚受伤,忙小跑两步过去,看了一眼就倒抽起凉气,“江先生伤这么深啊!怎么弄得?”
“被铁钉划的。”刘昊很着急,“那钉子年头久了定是生了锈的,得马上去医院打泰特尼斯抗毒素才行……”
“老天……城里正打着仗呢!你们瞧见那火光没?炸弹投在山腰处了,所以咱片场的房子塌了……”胡家彬的光头被雪花粘得湿漉漉的,“这样吧,大家没事儿的都躲进防空洞去,还刚还有个道具师被砸断了脚趾,由小刘开着车一块儿送城里医院去!”
“胡导……”小裴在一旁皱着眉道:“这些天油价飞涨,那天没舍得加油您忘了?现在油箱里剩下那点儿,不够开到城里去了。”
“把几辆车的油都汇在一起,可不能闹出人命来。”胡家彬紧张地看了一眼怀砚苍白的脸,这时却又有人小声嘀咕道:“城里这样危险……我们去了会不会有事儿呢?”
空场上忽然变得十分宁静,远远可闻炮火枪弹之声,雪下得愈发大了,众人都矗立着没动,正犹疑着,不知哪里开来一辆漂亮崭新的轿车,急切地按了两声喇叭,大家抬起头来,梁文墨正坐在驾驶位上,他依旧沉着脸,没好气地说道:“我要去城里,想搭便车的快上来。”
“梁先生,我跟您道歉,您是好人!”刘昊也不客气,径直把怀砚拉上后座,大家又一起把痛得龇牙咧嘴的道具师抬到车上,刘昊在副驾驶位上坐下,梁文墨便踩下油门驶出了山间。
从片场到医院少说也有几十公里,湿滑的山路并不好走,城里也都是巷战过后的痕迹,幸运的是没遇上两方的军队,梁文墨把他们送到医院就开着车离开了,刘昊跑前跑后给怀砚和道具师办了手续,待怀砚的伤口处理妥当,他才满头大汗地在病房的椅子上坐下。
“昊哥……今天太麻烦你了……”怀砚用未伤的手给他倒了杯水,刘昊忙接下他手中的暖壶,“江先生,我是您的保镖……您今天受伤是我的失职……”
“抗毒素已经打了,伤口也缝合了,没什么大事。”怀砚敛下眼睫,默默注视着自己被裹着纱布的手臂。
“江先生,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刘昊歇了片刻,抬头看着怀砚说,“梁文墨八成有事儿瞒着您……”
“我知道……也许他这些天,并不是去写小说的。”怀砚面容上没有什么起伏波动,他望向病房外灰蒙蒙的阴沉天空,那雪已下得如扯絮般了。
梁文墨开车在开封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游转,因为战事的原因,家家门户紧闭,电灯发出病悷悷的惨白光线,灯下的雪片像飞蛾一般萦舞,梁文墨把车在街边停下,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