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成。”怀砚把指环摘下来,“文墨,我戴不惯这个。”
“也好也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梁文墨也不再强求,又嘱托道:“我哥做官做久了,架子大,我们家规矩也多,你别在意。待吃完饭,咱就去酒店歇着。”
怀砚点头应下,他们到达火车站的时候,钟楼恰响起十一点整的欢乐颂歌声,大批旅客陆续从站台走出来,司机、梁文墨和怀砚直接从旁边的贵宾车厢出口等候,不一会便看到一对儿派头十足的男女。
男人高大潇洒,穿着一身昂贵的英仿羊毛西装,提着手杖和公文包,他与梁文墨的端正五官很像,只是没戴眼镜,眉目也更狭长些,因而少了些斯文,多了几分拒人千里之外的轻蔑。身旁的女子妆容精致,披着貂皮大衣,没挎丈夫手臂,只自己挽着个珍珠小包。
“哥哥好,嫂子好,好久不见。”梁文墨迎上前去,深鞠两躬,那庄重的姿态,活像五星级餐馆的门童。
怀砚跟着他鞠下身子,心里拼命忍笑,他头一次见梁文墨这副样子。
“有个三四年不见了,你长高了。”梁文哲拍拍他肩膀,活像对待几岁小孩,转头看到怀砚站在一旁,脸上才现出一丝笑意,继而毫不遮掩地上下打量审视,“这是……演《风影》的那个?”
“对,这就是《风影》的男二号江怀砚先生。”梁文墨忙给他介绍。
“梁局长、梁夫人,幸会。”怀砚尽量无视他不礼貌的目光,再次点头致意。
“真是少年英才啊。”梁文哲伸出手来,怀砚忙与他相握,梁文哲的手力度很大,在怀砚欲松手撤回之时,不轻不重地搓扭了一下他的小指。
怀砚有些惊诧,可梁文哲已把公文包交给司机,而后大步向车前走去,梁夫人也冲他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我长高了……我都二十五了,还长哪门子。”梁文墨小声跟怀砚抱怨,“我哥估计都不记得我多大了,晚上一吃完饭,咱就去寄情海旁边的酒店住,别墅留给他们。”
怀砚心不在焉地点头,他还在想着方才梁文哲的动作,心里说不出的别扭,可坐在车上看到梁文哲沉思时也会习惯性地揉搓着他自己的指尖儿,又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也许人家并不是故意的,再说,辽北商务局局长何等人物,犯不上去戏弄自己这么一个男演员。
他们去米其林酒店用了自助午餐,吃饭时两兄弟先聊了些家常:上个月收到母亲的明信片了,她在圣托里尼玩得很好、父亲想国内的茶叶了,寄了些过去……梁文哲心思都在政商两头,一直说着在辽北的工作,而梁文墨整日沉浸在书影里头,没什么共同语言,只哼哈应和着,怀砚倒是暗暗把梁文哲说的事情仔细听了听,发现此人脑筋转得极快,思路清晰透彻,眼光毒辣老道,工作能力极强,怪不得能坐上这个位置。怀砚看他侃侃而谈的精英模样,更为自己在车站时候的多疑而羞耻起来,可能是经历了上回的事,还心有余悸罢了。
饭后梁文哲和夫人回别墅休息,两个晚辈呆着没事,怀砚就带梁文墨买上糕点去了教堂,陪孩子们玩了一个下午,两人都十分尽兴,怀砚也觉与梁文墨的距离拉近许多。
“怀砚,有时间你倒该学学钢琴。”梁文墨指着教堂前的三角钢琴道:“我最爱听威廉·肯普夫奏的曲子。”
怀砚心尖一颤,说到钢琴,他就想起陆竞云,脑子顷刻就乱了起来:要过年了,陆长官会跟家人一起过吗?还是在军营里和小张他们包饺子呢?抑或是与军官们在宴会厅参加应酬?唉,他那日说自己的心已死了,这年节的爆竹声声,他是不是也置若罔闻了?真是这样的话,陆长官也过得不容易……
此时他们已走出教堂来,怀砚凝视着已冻结的寄情海胡思乱想,他突然生出一种回到西山军营里寻找他的冲动,醒悟过来之后又只好生生压下了。
“perfect!”梁文墨倚在水边的汉白玉石柱上鼓掌叫好,“此般沉静容貌神态,衬得那片高耸枯林都烁然生辉。”他随即懊悔道:“方才那一幕若带着相机记录下就好了,在《影友》上给你出一栏的相片集也是好的。”
“莫再夸我了。”怀砚回过神来才知道他在看自己,笑着说道:“文墨老这样讲,我倒觉得自己像个花瓶了。”
“绝不是这意思。打嘴!”梁文墨拍拍自己嘴巴,“我就是忍不住而已。”他又拉怀砚的手,认真道:“怀砚,你不会生气了吧?不仅是相貌,你的才情性格儿在我心里也是独一份儿的。”
“我哪里就生气了。”怀砚不禁失笑,心里却一阵暖意,能遇到梁文墨这样的朋友,他也是很珍惜的,倒不是因为他的家世名声,而是他本人有一种风流才子的文艺魅力与潇洒气魄,并且也是真心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