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知道这不是全部,我出事后,邻里间必定闲话众多。她一向要面子,怎么能忍受他人闲言碎语?搬离老房子,怕也是为躲那些指指点点。
“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她握着电话,将手掌按在面前的透明挡板上,眼眶微红,“这是……欠你的,怎么还都不过分。”
这句话的主语淹没在她的唇齿间,有些模糊不清。都说孩子是父母的债,我下意识便认为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心里更是不好受。
“不,你们不欠我的,是我亏欠你们太多。”我紧紧握着话筒,心中全是失落沮丧。
从出生起,我便不停索取,从未尽孝。是我亏欠他们太多,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既辜负了他们的期望,也完成不了他们的心愿,这一辈子都割舍不了他们最想让我割舍的东西。
今生我与他们缘分太浅,一切恩怨,只得来世做牛做马偿还。
不算漫长的等待后,庭审开始,负责此次案件的检察官是名中年男性,中规中矩地做了开庭陈述。
“本案的被告姚婧女士,6月17号晚用一把藏于家中的斧子残忍杀害了自己相濡以沫十六年的丈夫唐志鹏。此后她主动投案,交代了犯罪过程,表示全因家庭琐事而起,一时冲动铸下大错。犯罪事实清楚明晰,证词完整。姚婧女士杀了人,她该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以一个公诉人的身份希望陪审团能以故意杀人判定她有罪。她也确实有罪。”
沈小石的母亲坐于被告席,穿着一件代表羁押状态的橘色马甲,发丝凌乱,神情萎靡,瞧着对一切外物刺激都十分迟钝的模样。
“姚婧女士并没有故意杀人,她只是合理的正当防卫。这是一场悲剧,谁也不想发生的意外,但主要责任并不在我的委托人。姚婧女士长期遭受唐志鹏的虐待折磨,家暴历史长达十六年,没有什么相濡以沫,只有相濡以血。这场婚姻里,浸满了姚婧女士的血。” 盛珉鸥站起身,语气节奏都掌握得恰到好处,仿佛在进行一场准备已久的演讲,“十六年来她一次次忍受唐志鹏对自己的拳打脚踢,毫不反抗,直到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