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围桌坐下,侍女便命传饭,荣婳又跟荣峥提了千岁湖买地的事,荣峥终于应了下来,让她得空就去挑,用钱报给账房,荣婳喜不自胜。
而江淮这个名字,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消失在荣家。
唯有荣忆还惦记着他,他挺喜欢江淮。会开导他,看得到他的优点,还会给他帮忙,达成他的愿望。做不成姑父,以后做个朋友也好。若不然,等江淮回了京,他帮江淮通通气?
荣忆私下琢磨了起来,要是江淮还气着姑姑,连他也不理了怎么办?找机会试探试探看看。
就这般,荣婳的生活再次回到从前的轨道上,只是从这次回京开始,无论外头送来什么请帖,她一概装病,什么宴会都不去参加。
一来是被问起状元的事没法回答,二来一旦被人发现,她追去岐州这事儿都没成,这辈子就别想在京里抬头。
九月底,岐州的河道竣工,干旱的问题彻底解决,而圣卿王也将那赤赭石矿这些年所出都清点明白,更换管理,招募工人,重新让矿场恢复正轨,并纳入国库。
十月初,江淮便跟着圣卿王的队伍一起返回京城。
圣卿王队伍声势浩大,进城的那天,引起不小骚动。荣婳自是也听说了,却没有搭理,反倒是荣忆,颠颠地瞒着荣婳跑去看。
荣忆一早就在一处酒楼的阁楼上定了房间,中午就赶了过来,一直等着。申时一刻,便见城门大开,圣卿王的队伍声势浩大的走了进来。
而江淮,就在圣卿王身侧,骑在马上,他已换上紫袍官服,身上披着一件银狐大氅,望之便觉权势滔天、贵不可言。
荣忆看着愈发咂舌,从前江淮正五品的绯红官袍穿在身上,一样俊逸威严,但并没有感觉不可亲近,简单点形容,若他是个媒人,以前敢给江淮说亲,现在这身紫袍穿在身上,却不敢。
就在这时,荣忆身边一同在吃饭的吃客,也推开窗伸出头来看,不由道:“诶诶,那就是当时的新科状元吧?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岐州那种地方,死了四个知州,他却囫囵个的出来了,还揪出谋反的阴谋,这么年轻就升了从二品,厉害呀。”
另一哥同伴咂嘴道:“啧,确实厉害,当时听说他家贫负债,连二十多名都被人抢着定了亲,他却没人要,这下好了,亲事不好攀喽,一堆人估计后悔的捶胸顿足呢。”
荣忆扫了他们一眼,没搭理,江淮心里有他姑姑,肯定有,没别人什么事儿。
荣忆一直伸着脖子看,直到队伍走到他所在的酒楼下,荣忆连忙探出半个身子去,伸手招呼:“江淮,江淮!”
荣忆见江淮闻声抬头,认出他来,冲他抿唇一笑。
荣忆松了口气,看来江淮并没有因为姑姑的事迁怒他。
紧接着,他便见江淮的目光,开始在他身边寻找,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来回的看。
荣忆立刻料到江淮在找谁,只得冲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江淮面上,眼可见的流出一丝失望。但片刻后,他复又恢复神色,再次冲他笑笑,队伍便走了过去。
荣忆看着他的背影,收回手哈了口气搓搓,不免轻叹一声。
之前在岐州直芶村湖边的那晚,他都接受了江淮做他姑父,没想到却这样了。
早知道当初不等着看他笑话,提前给他打个招呼,他那么聪明,心里有了数,就不会被突然伤得那么惨,兴许现在和姑姑就不是这种结局。
而且姑姑已经在相亲了,等找个机会,他得通知江淮。
江淮收回目光,还以为她会和荣忆一起出来,原是没有,看来下一次想见到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这些日子,每日每夜,他有多想她,只有他自己知道。
圣卿王转头看向江淮,问道:“你在京里可有住处,若是没有,可以先去本王府上。”
江淮婉拒,说道:“中秋之后我就托家里在京中置办了一处宅子,想来现在已经可以住了,等进宫述职后,我便回去看看,再把地址递到王爷府上。”
圣卿王道:“成,先进宫。”
而荣婳,此时此刻,正在千岁湖边看地,陪她同来的是嫂子齐氏,正在前面,和成武伯夫人并肩说着话。
成武伯家的二公子蒋澄泓,此时正走在荣婳身边,正在与荣婳闲聊。
荣婳揣着手炉,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
见前面嫂子和成武伯夫人停了脚步,荣婳对蒋澄泓道:“失陪片刻。”
然后就拉着玉骨和彩屏的手,躲去了一边,见远离了他们,荣婳方才编排道:“让荣峥给我找比江淮强的才俊,可这是个什么歪瓜裂枣?个儿没江淮高,长得没江淮好,最关键的是,科举名次和官位也都不如江淮。这怎么拿得出手?”
一旁的彩屏不解道:“有吗?我瞧着蒋公子长得还挺好看的啊。”
荣婳上下打量她一眼,看西洋镜一般看着她:“彩屏,你什么瞎的?”
玉骨闻言失笑,对彩屏道:“你没见过江大人,自然会觉得蒋公子不错。”说着又看向荣婳,眼里满是无奈,他们小姐这是见过了天宫,人间的皇宫都瞧不上了。
彩屏诧异道:“啊?那江大人很好看吗?连蒋公子这样的都比不上?”
玉骨低眉笑笑,对荣婳道:“实在不行,小姐不如去找江大人再聊聊。”
“不去!”荣婳斩钉截铁的拒绝,而后看了看远处的蒋澄泓,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相处着试试吧。”
毕竟荣峥昨天说得跟开了花一样,指不定真的没那么差呢。
荣婳再次走了回去,蒋澄泓行礼道:“小姐回来了?听说那边有一片菊花,开得很好,不如一起去瞧瞧?”
荣婳点头应下,一同往蒋澄泓所指的方向而去。
路上,蒋澄泓问道:“听说小姐前段日子也去了岐州,荣家放粮的时候,小姐可有参与?”
荣婳挑眉道:“岂止参与,那些粮就是我亲自押送回岐州的。”
“哦?”蒋澄泓微有些惊讶,这看似娇滴滴的小姐,居然还参与押送粮食?
岐州送粮,是荣婳这些年做过最引以为傲的事,便打开话匣子,说了起来:“当时岐州暴.民涌动,官兵也有内鬼,看守岐州不让人出去。我独个一人夜闯关卡,十几个官兵都没拦住我,连夜骑马进了陇州,才将粮押回来。”
蒋澄泓闻言微微蹙眉,这荣小姐竟有这等本事,当真没瞧出来。这若是别人家的姑娘,他会很欣赏,可现在却是议亲对象,日后有成为夫妻的可能,若是荣婳如此强势,怕是驾驭不住。
念及此,蒋澄泓道:“这也不算什么,这些本事,于习武之人来说,实在是基础中的基础,你我二人都出身武侯世家,小姐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玉骨的目光一下射.向蒋澄泓,眼神锋利如刀。
荣婳却愣了下,她一直以来最引以为傲的事,对别人来说,竟是基础中的基础吗?莫非觉得自己与从前不同了,是她的错觉?她还是有些差劲?
荣婳一向有什么都写在脸上,此时自我怀疑的神色,自然没逃过蒋澄泓的眼。见目的达到,蒋澄泓接着道:“不过无妨,小姐是女子,若日后有幸与小姐结缘,我必会保护好小姐,绝不让你再遇上独闯关卡,千里迢迢去买粮的事,你安心呆在家里便好。”
荣婳神色间有些茫然,还没从之前的怀疑里出来,一旁的玉骨却已觉察到蒋澄泓的心思。
玉骨冷笑一声,对蒋澄泓道:“既然蒋公子亦出身武侯世家,不如找个开阔的地方,与我们小姐比个武,可好?”
玉骨只需扫一眼,便知蒋澄泓什么根基,他们小姐使出全力,未必不能赢。
荣婳听了当即便有些紧张,忙将玉骨推到一边,低声对她道:“你怎么提比武,他听起来比我厉害,我肯定会输。”
玉骨叹气,他们小姐真是不懂人心上这些弯弯绕绕,稍微遇上个有心眼的,就能把她连皮带骨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