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萧峋忍住笑,把谢龄面前的碗和盘子收掉,倒了一杯清茶放过去,问“明日我做清淡点的?”

“没有胃口。”谢龄靠上椅背,一脸麻木。

“我做点开胃的。”

“你不能现在和我讨论这个话题。”

“行,那我们明日再说。”

谢龄没应声,瘫在椅子上装咸鱼。萧峋见他如此,终是笑出声。

小遥境里仍旧没有日夜交替,昼阳悬在东方,不曾挪动过半厘距离。

谢龄已习惯吃完夷蛇后周身骨头蹦出几声响,亦习惯了打坐调息、牵引气机。萧峋照例在一旁守着。

夷蛇带来的作用一次弱过一次,谢龄调息的时间亦逐渐缩短,萧峋估摸着,这一回大约两刻钟便能好。却是不曾料到,水钟走过三刻,竟还未结束。

雪域里风总是时不时吹起,小遥境亦然。这会儿外面的风又大了,拍在石上穿行林间呜呜作响,催促远处河水奔流更急,若凝神细听,还能听见四足走兽在雪地里急奔躲风的声音。

秘境里的音色变得丰富,宛如一首激昂的歌曲,可帐篷内,却少了一种声音——谢龄的心音。

萧峋眉心蹙起,又看了一次水钟。

一刻、两刻、三刻……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萧峋守在帐中,看了无数次时间,足足五个时辰过去,谢龄还是没有心跳和呼吸。

谢龄的脉象也变得奇怪,竟是让他什么都诊不出来,腹间更是多了一团躁动不安的气。萧峋眉心蹙得更深,凝目沉思,手抬起又放下,紧握成拳。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向前倾身,吻住谢龄的唇,渡了一口气过去。

尔后盯着谢龄看了几息,见他依然没有呼吸和心跳,又渡去一口气。

如是反复数十次,萧峋终于等来谢龄鼻翼轻轻翕动,往外吐出一小口气。

谢龄开始呼吸了,心跳也恢复,但人没有醒。脉象仍有点儿乱,不过伤势比之先前好了些许。大体的方向是好的。萧峋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几分,将谢龄从罗汉榻上抱起,放到床上去。

萧峋为谢龄盖上锦被,在一旁做了一会儿,除去外衫钻进被中,把人抱进怀里。他胸膛靠紧谢龄后背,这样可感受到谢龄的心音。

“你可真不让人省心。”萧峋低声嘟囔着,手指嵌进谢龄指缝,同他十指相扣,“你数数,这是第多少次我为你担心了?”

谢龄的回应是绵长均匀的呼吸。

谢龄睡着了。

萧峋听见这熟悉的呼吸声,似是叹了一声,又似是轻笑,“谁让我喜欢你呢。”

萧峋心中那根弦绷了太久,放松之后,同谢龄一道睡过去。

滴答,滴答,水钟在角落里不紧不慢地走。

帐外风起了又歇,歇了又起;帐内烧着炭盆,温暖安逸。

萧峋没睡太沉,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条凉冰冰的、滑不溜手的东西从自己腿上扫过。他一下惊醒,先用神识一探,神情变得怔愣,再坐起身掀开锦被,看清之后,惊呆在原地。

但见薄绒床褥上散落着布帛碎屑,素白外衫下,多了一条鱼尾。不,是谢龄的双腿变成了鱼尾,深银色,鳞片在烛光与天光交错映照下,泛起耀目的光华。

谢龄未曾察觉自己有了这般变化。萧峋起身时弄出些许动静,他跟着动了动,尾尖儿正好扫过萧峋小腿,轻且幽凉。

萧峋却来不及起什么旖旎的念头,第一件事是抓住谢龄的手,查看他身体状况。

他记得,古书上有过记载,夷蛇在幼年时模样并不丑陋,外观如鱼,呈深银色。谢龄如此,定然是吃了夷蛇的缘故。

谢龄脉息已稳定下来,伤情有所好转,经脉里流转的灵力更多,唯有一点不妙:他腹间那团气还有几分躁动。想来这条鱼尾巴便由此而来,而当谢龄将它调理顺当,就可恢复原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