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完,还是忍不住道:“人家来都来了,总不能让他空手而归。”
言罢将伞柄交给谢龄,取出星盘,向外走出三两步。
萧峋开始布阵,指间聚来灵力,于墨黑色的星盘上横点竖画,速度之快,唯见残影;步伐亦开始变化,忽左忽右忽南忽北。有幽蓝色的光芒明灭起落,流转成一个又一个阵法。
阵法没于雪下,八个方位各设一个,不局限于地面,树枝上也有。而他走出的步数,拢共也是八。
竟能一步一阵。谢龄甚是吃惊,再放眼四周,将这八个阵法连起来看了一圈,发现这人不仅有能耐,还狡猾——这是一串连环阵,踩上其中之一,余下七个亦会被触发。
谢龄不由多看了萧峋一眼。后者捕捉到他的目光,走回伞下,从他手中取走伞柄,轻轻挑了下眉,做出疑惑的神情,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谢龄摇头,“既然陷阱已布好,那便离开吧。”
萧峋笑了笑:“你也说了是陷阱,咱们得走得自然一些,免得让那人看出端倪,或者看出我们在逃,索性不过来了。”
考虑真是周到。谢龄:“所言极是。”
越九归第一个拔腿,为以防万一,亦是为了安心,抓出了武器。他把长.枪扛在肩头,走出几步回头,紧张又兴奋问,“张兄,你这阵法,是干什么的?”
萧峋撑着伞,同谢龄并肩前行,步伐不疾不徐,语气不咸不淡,“若来人在清静境,大概会被直接炸死,但来的是个神心空明境,至多让他睡上几个时辰。”
神心空明境也能睡几个时辰?越九归惊得几乎要合不拢嘴。他往自己下颌托了一把,将望远仪举到眼前,小心翼翼往后望了一眼,问:“不会被他们那个寂灭境强者发现吧?”
“应当被发现了。”萧峋耸了耸肩,显得不太在乎,“但又不是来的那神心空明境发现的。”
“……”越九归忽然有点儿心疼瑶台境派过来的那人。他思量几许,靠近萧峋几步,放轻声音说道:“张兄,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峋一瞧他神情,将他心思猜了个七八分,但坏心眼儿地没戳破,顺着他的话道:“通常来说,这话得到的回答都是‘讲’。”
“那我就讲了。”越九归神情腼腆,“你这人蔫坏,幸好和我们是友非敌。”
他这话说完,身后传来一串响声——是阵法、树枝和雪的声音,紧跟着一道沉闷的、短促的“咚”,大抵是那人摔进雪里了。
越九归猛地一下止住脚步,看向声音的来处,又看看萧峋,挤眉弄眼笑了笑,从鸿蒙戒里掏出张符纸。他轻快地往回走了一段距离。倒地的人出现在视野中,那人不仅昏了过去,还是脸朝下的姿势。
越九归掐碎手里的符纸。风立时换了方向,将半空中的雪统统吹去了那瑶台境弟子身上。眨眼片刻,这人被雪覆盖住,同这天地相融。
越九归又步法轻快地折往前方,回到那俩撑伞的人身旁,认认真真想出一个词:“锦上……不,是雪中送炭。”
谢龄被逗笑,一拍他肩膀,道:“走吧。”
“梁子算是结下了。”萧峋将谢龄的这个笑收进眼底,目光顺着一片雪落向下,瞥着谢龄垂在身侧、同他近在咫尺的手,说道,“那群人心肠歹毒,是不是该去给人间道的提个醒?”
“好。”谢龄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提议。
三人改换方向,朝着热泉而行。谢龄一贯话不多,萧峋不想气氛这样沉默,却又不知道该同谢龄说什么,便将话题引向越九归,问他:“我有些好奇,你家和瑶台境的人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以至于你这样厌恶他们?”
越九归眼底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嫌恶,想着也算共患难过了,思索措辞后问:“春风得意楼,你们知道吧?”
“那个有名的交易行?”谢龄道,他对这事也感兴趣。
“准确来说,是拍卖行。”越九归将梨花枪重新扛到肩上,“有一年我家在春风得意楼拍石材,恰好瑶台境有人也想要,便竞起了价。我们出了个高于市场不少的价,瑶台境的人不追加了,那石材到了我们手中。结果呢,我们离开春风得意楼不久,那些蛮子竟来找我们麻烦,打伤了好些人!”他越说越气愤,说到后来又翻了个白眼。
谢龄无言片刻。瑶台境好歹也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宗派,没想到竟如此小肚鸡肠。不过,观之先前行的两件事,的确谈不上大气。
“拍卖向来是价高者得,出不起钱还想出气,他们的做法着实恶心。”谢龄皱眉说道。
越九归冷冷嗤笑:“他们还说,早先便和石材商说好了,那材料是给他们的。”
萧峋疑惑道:“那摆上拍卖行做什么?直接让石材商送过去不就成了。”
“我们也猜测过,他们说那话的时候似乎不假,所以估计是条件没谈拢。”越九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