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阳的道观已忙成一团,乱糟糟不成样子。
绿柳像只穿梭不停的蝴蝶,在几名年轻道姑的协助下,手忙脚乱地为东阳着装打扮。
每次离别,每次重逢,东阳总会为他脱下道袍,再着丽装,女为悦己者容,最美的芳华里,她只为他而用尽全力绽放光彩。
“头饰呢?头饰呢?上月殿中省送来的新头饰呢?你们搁哪里了?”绿柳咋咋呼呼地喊道,额角因为忙乱而微微渗汗,一双秀气的柳眉不知不觉上挑,无形中露出几分稚嫩的煞气,瞪着那几个侍侯的道姑,加重了语气道:“不是我说你们,你们也侍侯过公主殿下好几年了,虽然殿下平日不穿宫装,可作为下人的,殿下一朝要穿,就必须马上找得到,马上穿上身,哪有你们这样懈怠……”
“行了行了,绿柳你少说几句,我是修道出家之人,穿这些……原本是不合适的……”东阳轻轻地道,语气一如往常般温柔。
绿柳小嘴一瘪,道:“殿下,您穿宫装才最合适,您若穿上了宫装必然艳光四射,天底下的妇人都教您比下去啦,就您这国色姿容,这窈窕身段儿,李侯爷见了您怕是两眼冒绿光呢,哼!可不知比他家那位大夫人强了多少……”
“绿柳!越说越没规矩了!”东阳声调高了些,绿柳见东阳似有怒意,急忙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了。
“哎,头饰呢?怎么还不送来?你们这些人简直瓜死了!殿下,奴婢去前院再叫几个人来帮忙,李侯爷怕是已在家里喝过接风宴,这会子应该等在河滩边了,殿下您可得快点,莫让李侯爷等急了,但也不能太快,一定要打扮成最美的样子再去见他……”
绿柳一边唠叨,一边匆匆出了寝殿,朝前院跑去。
没过多久,武氏和杏儿被绿柳风风火火地拉进了寝殿,东阳面朝大铜镜,见铜镜里映出的武氏模样,不由一愣,却听绿柳在一旁道:“殿下,这位武氏您还记得吗?她可在宫里当过才人呢,说起着装打扮,咱们这府里怕是没人比她懂了,让她来给您打扮如何?”
噗嗤一笑,绿柳道:“可得赶紧着呢,李侯爷等不及了!”
东阳俏脸一红,面朝铜镜深深看了一眼镜子里的武氏,然后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武氏为她打扮。
武氏自打进了道观内院寝殿后便一直如履薄冰,生怕行差踏错,连头都是深垂着的,有人问话她才敢稍稍抬头,恭敬地回一句。
毕竟是太极宫里出来的人,论礼仪,道观自然是万万比不得宫里的,武氏表现出来的良好仪态很快令周围数人对她刮目相看,唯有东阳,仍盯着镜子里武氏那张小心翼翼的脸,不知是何含义。
听到绿柳提起“李侯爷”三字,武氏忽然抬起了头,眼中露出似喜悦又似诧异之色,随即马上恢复如常,上前将东阳的长发轻盘起来,一边盘卷一边用小簪固定,在她的巧手侍弄下,东阳的头发很快被盘成了当下大唐妇人甚为流行的高云髻。
绿柳不时跑出去看看天色,着急地直跺脚催促:“快点快点,月上柳梢,正是良辰美景,莫误了殿下的好时光……”
东阳羞怒道:“绿柳你口没遮拦的,讨打吗?”
绿柳嘻嘻一笑,也不当真,只是不停催促。
武氏在催促声中却一直不慌不忙,但巧手确实了得,很快东阳便被她打扮成了一副绝美脱俗的样子,武氏一边为东阳整理腰间的配饰,一边不经意似的一眼扫过妆台,却发现妆台的漆木首饰盒里,一支有些陈旧班驳的金簪静静地躺在盒中,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与周围那几支玉簪金簪格格不入。
武氏眼睛连眨几下,接着素手拂过首饰盒,取过一枚美玉佩带在东阳的腰间,接着又取了一支金簪准备插在东阳的高云髻上,却被眼尖的东阳叫停了。
“慢着,几年前他……他送我的那支簪子呢?我要戴那支簪子。”
武氏轻声道:“不知殿下所指的是哪一支?”
东阳的目光这时才回到首饰盒上,接着有些疑惑地道:“咦?我记得它一直在盒子里的呀,怎会不见了……”
武氏嘴角一勾,道:“可能殿下记错了地方呢,要不要……”
绿柳这时忽然从殿外冲进来,见东阳打扮大致不差了,于是拽起东阳的手便往外跑。
“哎呀,别打扮了,再打扮就真晚了,殿下速去,奴婢给您带路,叫府里禁卫支起火把清道,快快!”
不等东阳反应,绿柳拖着东阳便消失在殿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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