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这些文字,余辰逸的耳边似乎也有呼喊声同时响起。
有软软的、甜甜的“辰逸哥哥”,有温柔的、紧张的“哥哥”,还有低哑的、沉迷的“哥哥”,是从小时候到现在,顾驺临跟在他身后,执着的一句句的喊声,喊得他心跳加速,眼睛发烫。
“小临……”他轻轻的回应那些年里自己错过的呼喊,“小临……”
余辰逸缓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半叠看完的资料放到一边,拿起自己还没看的半叠,然而还没等他往下翻几页,就突然手一抖,那些资料没有拿稳,从床边掉落到了地上,发出不大的声响。
他整个人一震,连忙伸手去捞,只来得及抓住刚才让他突然失控的几张照片。
那些照片里,顾驺临脸色苍白,汗湿的黑发黏在脸上,被牢牢地绑在病床上,手脚上全是狰狞的红痕,手臂上甚至还有一道血痕,很细,看起来像是针头划过留下的。
这大概是顾驺临不配合治疗时被拍下的照片,而没有被拍下照片的日子,不知道还有多少。
余辰逸想到那几条住院记录,死死握着拳,手背上青筋凸起,瞠目欲裂,就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一下。
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听见声音后顿了一下,木木地转头去看,看见消息通知上顾驺临的名字时,脸上闪过一丝悲戚。
余辰逸颤抖着解锁,点开顾驺临发过来的语音。
顾驺临的声音很轻松很温柔,完全听不出他独自经历过那些苦难。
“哥哥,今天晚上想吃什么?我下班去买菜,家附近新开了家烧鹅店,我买点回家好吗?”
这是他们的日常聊天,但到了这时候,余辰逸才知道这种日常有多来之不易。
他发了个点头的表情包过去,终于忍不住伸手捂住眼睛,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分不清是在哭还是在笑,许久之后,才有眼泪从手掌下缓缓滑落。
“这些年我都……记恨了些什么啊……”
余辰逸又哭又笑,心脏像被千百根针同时扎着一样泛着绵长的疼痛,他回想起自己和顾驺临重新相遇的第一天,心里的滋味更是难以言喻,一段段回忆一幕幕画面从他眼前闪过,他紧紧抓住自己胸口前的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该叹息还是苦笑。
顾驺临离开的那天,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吃完早饭就兴致勃勃地去找顾驺临玩,结果怎么敲都敲不开那扇门。
他等了又等,在顾驺临家门站了整整一天,看着那座空无一人的房子一声声地喊着顾驺临的名字,喊到沙哑失声,喊到天色全暗,甚至连余妈妈来拽都拽不回去。
他险些就要在那个门外站通宵,最后是被余爸爸强硬地抱回家的。
从那之后,他每天都要去顾驺临的家里敲上半天的门,这个行为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那个门重新被打开,又有陌生的人住了进去,他才真的知道,那个天天牵着他的手的粘人精是个大骗子。
骗了他的约定,却又不告而别,从此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一想起来就会痛。
他说不清自己是在记恨还是在想念,或许是后知后觉的喜欢,反正当他走到外面的大世界后,第一时间就是寻找顾驺临的下落。
当初妈妈对他说,“小临走了就走了,他又不是你的东西,你气什么。”
他忘记自己当时具体是怎么回答的了,但他很坚定地说,“他是。”
如果顾驺临不是,那他也要将顾驺临,彻底变成自己的东西。
于是在重新相遇的第一天,他试探着问顾驺临有没有谈恋爱,故意伸出舌头舔了牛肉,用余光看着顾驺临骤变的神情。
接着用留了牙印的三明治照片和根本不存在的前男友诱导顾驺临出手,当他在浴室里看见盆栽歪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后面是在顾驺临面前故意提起别人、执意换香水,接着把最惊恐脆弱的一面毫不掩饰地展露在顾驺临面前,隐晦地传达出他对顾驺临的动心,又来回数次的接近和离开,一点点地把控制顾驺临情绪的线抓在手里,引导着顾驺临陷入对他的疯狂中。
从一开始,他就在隐藏,在下一局演算过无数次的棋,披上纯洁的羊皮装成猎物的样子,等待真正的猎物一步步朝他走近,拉住了他的手腕。
顾驺临或许永远都不知道,他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装出最开始那副认不出人的样子。
当时的他不知道顾驺临对他的感情比他想象中还要强烈百倍,还在心里窃喜着进展的顺利,但现在想来,如果不是顾驺临这样偏执地爱着他,他的行动根本不会这么顺利。
他曾经犹豫过要不要直接出现在顾驺临的面前,直白了当地把事情说开,但那场不告而别的失约就像一层阴影蒙在他的心里,他怕顾驺临又再次一言不发从他身边消失。
他要掌控对方,要把手里的线绑在对方身上,随时可以控制住对方,掌控对方的情绪,让顾驺临变成没了他不行的样子,他才会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