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斋没接话茬,悟醒尘仍自顾自说下去:“从前人们在音乐方面的创作总是让我感动,人竟然能创作出这么多声音,竟然能谱写出这么多乐章,我感动于每一个音符或热烈,或悲伤,或宏大,或细腻,音符竟然能染上这么多情感的色彩,人难道不伟大?这难道不值得感动吗?
“但是我对自然的一切都无动于衷,因为我明白人不应该把自己的人生经历和客观的自然现象连接在一起,月的阴晴圆缺,风的微徐狂乱,雨的稀少充沛都和我是无关的。可是,经历了一些变故后,充满了人工痕迹的音乐无法触动我了,自然界声音也好,自然现象也好,都能触动我,弯月让我感到遗憾,狂风中我听到了呜咽,和煦的天气让我心情不错,喧闹的虫鸣让我烦躁,可以用‘触景生情’这个词吗?但是现在,经历了刚才那一章,哦,刚才那一段遭遇,自然界的一切还是能触动我,这些茂密的树啊,”悟醒尘伸手抚摸路边一颗杉树横伸到他眼前的枝桠,抚摸那枝桠上的树叶,平心静气地感慨着:“这些树啊,他们的茂密让我感到一阵失落,这些风,吹上去是那么怯意的风,我却觉得吹得我心里发凉,这些躁动的声音,我却一点都没法跟着它们躁动起来,我的内心是很平静的,不能说是沮丧,可是是带着一点失落的成分的,又是镇定的,太矛盾了。”
如意斋说:“因为你潜意识里感到一种可悲。”
悟醒尘挥了下手,扇开一群蚊虫,说:“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感到一种可悲,所以你就认为我也感到有什么值得可悲的吗?”
如意斋看了看他:“不可悲吗?我们现在说的每一句话到底包含了多少我们的意识,到底包含了多少作者的意识呢?”
悟醒尘说:“但是你还是选择了离开我们能随心所欲的空间。”
如意斋一撇嘴,把头发挽到了耳后,嘟囔着:“第一,我是为读者考虑。”
悟醒尘看着他的侧脸,笑了。如意斋也看他,说:“你尽管笑吧,我是挺值得嘲笑一下的,我自以为是,结果被自己的本性迷惑了,我被她赋予我的本性迷惑了,我以为人说的话里只要包含了一些见不得人那的秘密,那真实性就会大大体高,她说了一些她过去的事,尽管她的措辞不怎么真诚,但是我还是选择相信了她,哼,那甚至可能不是她的故事,那说不定是她从公交车上偷听来的故事。”
如意斋越说越气愤,从雨林间行走的步子越来越大,夜黑风高,地上铺满落叶,落叶上满是露水,他一不留神,脚底打滑,往一片灌木丛里摔去。悟醒尘眼疾手快,抓住了他,可两人都失去了平衡,一同摔在了地上。如意斋愈发气恨了,磨着牙齿,皱紧了眉头,咒骂道:“可是我能怎么办,这就是我,我再逃避,再试着改变,我的本性就是这样,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她利用我操纵我,怎么这么可恨。”
他委屈地坐在地上,抓起一把草扔了出去:“你看她,连感叹号都不让我用,为了维持人物的设定,如意斋是什么样,我就必须是什么样。”
悟醒尘擦擦他的脸,问他:“扭到了吗?”
如意斋说:“悟醒尘是什么样,你就是什么样。”
悟醒尘摸了摸他的小腿和脚踝,他没扭伤,悟醒尘扶他起来,说:“我们能在这儿埋怨这些,或许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把故事交给我们自己安排了。”
如意斋搭着他的手站了起来,说:“这是为了增加文章的趣味性,不然大半夜的,我们两个聊什么?”
悟醒尘提了句:“情劫和色劫有什么差别呢?”如意斋一看他,没有立即说什么,只是以一种很探究的眼神仔细地看着他,打量他,好像他第一次见到他,并且对他充满了好奇、疑惑,以至于他自己也跟着疑惑了,动摇了,眼里的光芒朦朦乱。
悟醒尘问他:“你难道不想看看我们的结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