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去吧,喔,对了叔叔,你住…你和菊生他们住的地方,离这正房……远吗?”

这话乍一问出口,秦淮在心底里,便已经后悔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不管方才他如何费尽心力,努力维持着一个厉害少奶奶的样子,却在眼下要走进这间黑沉沉的卧房时,心有余悸。

因为秦淮忽然间觉得,这间房子里面,实在是有太多和钟仁有关的鲜活印迹。

而这种满是鲜活印迹的感觉,如果对一个挚爱丈夫、留恋亡夫的寡妇来说,也许是求之不得的事。但是对于秦淮来讲,却恰恰相反,钟仁的印迹越鲜活,越让他抗拒走进那扇月光下有些阴森的房门。

而这工夫,如果钟信住的地方能离自己近一点,或许心里头,便能感觉稳妥些。

他似乎突然忘记了,这个自己莫名想要靠近一点的人,明明是更应该害怕的那个。只不过或许在他的潜意识里,一个活着的敌人,总要比一个死去的人,能让自己更安心一些。

钟信已经端详了他半晌,见他对着卧房发怔的表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我住在东跨院那间偏厦,离嫂子这间正房算不得很远,嫂子若有事,便喊菊生来叫我便是。菊生年岁小,便住在嫂子厢房这边,嫂子有事尽可以叫他的。”

秦淮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终还是推门进到了房间里。

几天没有人住过的房间里,有一股散不去的腥湿和潮气。

秦淮飞快地按亮了客厅的灯,刹时间,挂着钟仁长衫的衣架、一边躺椅上的水烟、尤其是他素常翻看的几本艳情书籍,扔在床头上,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那个阴鹜变态的钟家大少,曾经在这个房间里,让自己每天都在小心翼翼,日夜提防。

秦淮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紫檀木大床前,刚想在床边坐一坐,却忽然想起那日在家庙被关押在空屋子时,曾经做过的那个恶梦。

梦里的钟仁便是在这张床上,七窍流血,掐着自己的脖颈质问自己,究竟是不是自己和钟信要了他的性命。

那画面是如此的鲜活,让秦淮在空荡无人的房间里,忽然从一根根头发丝里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只觉周围的一切像是都忽然间变得逼仄起来,每一样和钟仁有关的东西,好像都在夜色里不断向自己逼近。他感觉心越跳越快,整个人也越来越紧张,终于挺受不住,拔起脚来,几大步便跑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