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卓年了然,怪不得养成了这样刻板守旧的性子,心里便思衬着还是要多带他见见这花花世界,把他性子掰一掰才好,不然相处起来也太累了。但思及现在自己都事务缠身,难得出来放松一趟,又有些气馁。
中途餐厅经理过来跟陆卓年打招呼,见祁聿是个生面孔,看上去为人板正,与陆卓年从前的朋友不一样,私心里有些好奇,却极其有职业素养地没有多问,只略微点头问好,多送了两客甜品。
祁聿仍然保持着一贯的风度,口头上道了谢。但经此场景,也能猜到陆卓年大概经常与人在这里吃饭,才能与餐厅经理如此熟络,估计还是不同的人。想来在他眼中,自己也不过就是其中一员,未免有些尴尬局促按在心头,只是不好表露出来。
总体来说,这顿饭倒是吃得两厢尽欢,至少看上去还是颇为和谐的,也算是完成了初次“破冰”的历史使命。
第九章 下
饭后,两人一同去商场逛了逛,权且当做散步,直接目的则是为了那双“不合脚”的拖鞋。买拖鞋的时候,导购非常贴心地弯下腰要替陆卓年试一试脚码,陆卓年却忙说不用了,祁聿安静地立在一边微笑。
旁边有位顾客注意到这边,眼睛一亮,立刻大跨步走近:“卓年哥!”
陆卓年转头看过去,露出了笑脸:“凌风。”
祁聿跟着望过去,正巧跟对方视线相碰。那人看上去年纪很轻,穿着前卫,个性十足,更为引人注意的是,他看人的目光里有种小孩子的直白,直接冲着祁聿问陆卓年:“这是谁?”
陆卓年看了看祁聿,一下子没能回答,祁聿微笑着抬起手:“你好,我叫祁聿。”
对方奇怪地看了一眼祁聿伸出的手,似乎见到了什么稀奇的古董一般,不由得歪头打量了祁聿一会儿,忽然说:“哦!祁镇的弟弟,是吗?”他也不等祁聿回答,抬手抓住祁聿将要收回的手应付一样摇了几下,模仿祁聿的样子自我介绍道:“我是卫凌风。”简单说完之后随即就撒开手,又去跟陆卓年说话:“好久没看到你了,什么时候一起去玩儿?”
“玩儿?”说话时,陆卓年其实在隐秘地打量祁聿的脸色,毕竟卫凌风那样的行事风格并不是很礼貌,而祁聿则是标准的老古板,这两人撞上,不可谓不尴尬,“你爸爸准你出来玩儿了?”
祁聿站在一边听他们说话,神色平静,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卫凌风满不在意:“他?他是讲究自由教育的。”
陆卓年闻言忍俊不禁。在陆卓年那个圈子里,卫凌风的名气绝对要比陆卓年大得多,甚至可以说无人能出其右。十四岁那年,卫凌风就因为招妓被逮了,他父亲不许律师出面干涉,放话叫他自己承担后果。虽说最终因为年龄太小,还是不了了之了,但卫凌风跟他父亲的关系就此产生了不可弥补的裂痕。随着后来卫凌风的荒唐事儿越做越多,这事儿也被扒了出来,在圈子里传了个透。要说卫凌风的父亲管卫凌风那真是标准按照教科书来教的,绝不纵容,没有哪一次利用私权包庇卫凌风的荒唐,也称不上严苛,至少卫凌风犯下了那么多事儿,换了别的家长能把人打断腿,但卫凌风一次打也没挨过,都是接受绝对文明的教育。可卫凌风就是一步步长成了现在这样,拗都拗不过来。
倒是陆卓年和卫凌风两个同样“自由”的人,虽然差着几岁,但渐渐玩到一起,成日里上天下海的。只要他们想,就没有不敢干的事儿。
“等有空吧,我现在在公司里学着做事。”陆卓年回忆起两人肆意狂欢的过往,也不由唏嘘一番,到底命运弄人,老天不可能给谁一辈子绝对的自由。
卫凌风也回过味来,知道陆卓华去世了,陆家现在就陆卓年这么一根独苗,哪里还会允许他像以前那么疯玩。那段时间他跟人打架,腿都被人打断了,被拘在国外接受教育,只是听说了这么一件事,连葬礼都没去参加。
“没劲。”卫凌风瘪瘪嘴,偶遇陆卓年的雀跃一下子落下去,堪称郁闷。但他也只能这么干巴巴地说一句,而不敢多说什么,怕戳到陆卓年的伤疤。
导购提着包装好的鞋子来,陆卓年便说:“行吧,以后再聚。”他说话时看了祁聿一眼,祁聿便知道,假若自己不在,这两人怕是就要当场找个“好地方”聚一聚了。
“那你有空一定要找我啊!只要你打电话来,我随时都能陪你!”卫凌风紧着说完这句话,便只能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陆卓年走远,心里一阵怅惘。至于跟在陆卓年身旁的祁聿,则完全没有被他放在眼里。
等走远了,陆卓年跟祁聿说:“他就是个孩子性子,你不要在意。”
“不,没有,怎么会呢。”祁聿微笑道,似乎怕陆卓年感受不到他的真诚,还特地去看着陆卓年的眼睛说,“他这样挺好的。”
陆卓年不一定相信祁聿的话,但这就够了。在成年人的世界里,探讨真心是一件太过消耗精力的事情,互相给个台阶,面子上圆得过去,就算解决绝大部分的问题了。
祁聿等着陆卓年的反应,但陆卓年没有反应,他说:“还有没有要买的?回去吗?”
“好的。”祁聿回答。
第十章 上
从陆卓华去世后,陆卓年就结束了他游手好闲的生活,低调进入公司,开始在各个部门轮岗。一年多以来,他每个月拿着跟普通员工一样的工资,不停地适应不同的工作岗位,还要接受额外的学习培训,简直苦不堪言。直到跟祁聿订婚那会儿,才开始转入管理岗位,有了一间小小的办公室,好歹走在公司里能被人称一声“陆经理”,而不是谁见着他都“小陆”“小陆”地喊。
即使陆展霆和陆卓年都认为这已经十分低调了,但掩盖不了陆卓年自小养出来的风流气韵。同一层楼的年轻小哥,都是穿西装上班,别人或着瘦了,或者胖了,或者衣服皱了,或者皮鞋沾灰了,或者哪天脸没洗干净沾着眼屎了,或者好几天眼镜没擦油光泛亮了,总之都是生活里打滚的年轻人,谁还没点不拘小节的时候。相比之下,陆卓年就活得太精致了,毕竟他自小出入的场所、交往的人群对外形管理都是有一定要求的。他在进公司之前就办了附近一个健身房的年卡,有专门的健身教练负责给他制定健身计划,虽然不好再穿大牌,但大部分西装都是专门找工作室私人订制的,保证把他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段线条都衬得恰到好处。同一套衣服,他绝不会连穿两天,更别提皮鞋了。他一个人在外头住,从来都是请专人打理衣帽间,从洗烫衣物到手表抛光,一样也不需要他亲自来操心。
虽说是一样的工资,但陆卓年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又不指望靠这点工资存钱结婚买车买房什么的,自然过得不一样。而这种不一样并不那么容易被常人所察觉,即使被人发现,也只会认为他是个爱干净、讲究生活品质的小伙子。更别提他时时不忘施展自己的绅士风度,简直是新时代暖男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