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睫大着肚子来找我的时候,表情变得比以前柔软了很多。
“听说你把陈旭弄出国了?”她说。
“嗯……”我很想说不是我,但是这件事情已经不重要。
她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反问:“你想知道孩子是谁的吗?”
我看她一会儿,默默摇头。
于是董睫笑得不行,最后笑出了眼泪。她擦着眼泪说:“也是,这个孩子是谁的有什么所谓。反正他爸爸命中注定就是陈旭。”
然后她跌跌撞撞的走了。
其实我并不是不好奇孩子的父亲。
我也并非不同情她。
只是每个人的生命力总有那么多不能承受又必须承受的沉重。我的已经足够,不需要再多另外一份让自己无法喘息。
陈旭走的那天早晨,姚颖打电话给我让我提醒陈时去送行。
可是直到飞机起飞那一刻,陈时都坐在办公桌前,编写那本永远也写不完的传记。
“主任,陈旭的飞机已经起飞了。”我提醒他。
他瞥了我一眼,意味不明的微笑:“小厉,你说陈旭对你究竟什么感情?”
感情?
他对我有感情?
也许是我的眼神太茫然,陈时开口解惑:“我觉得,他其实真的喜欢你。”
也许他们早就不记得,我出现在陈家父子的视线里的原因,就是因为陈旭所谓的“喜欢”,然而最后,与陈旭,又以他喜欢我结尾。
这就好像三代同堂的私生子一样讽刺。
我想了想:“也许吧。”
这整件事情里,唯一得到好处的人只有舒远帆。
他就仿佛一颗蒙尘的明珠,嗖的一下闪亮了起来。
陈时笑我赶走陈旭的举措是为舒远帆做了嫁衣。我没理他。然而虽然陈时这么说着,他对舒远帆的关注却日益增加,恍惚中我总觉得,陈时把对待陈旭的那份心思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陈时有时会对我说:“小厉,这是我的巅峰。这辈子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
我后来有一次见过宋建平。
那是在陈时通过某个渠道,买下了廊坊一个家具厂之后。
我开门的时候,宋建平正站在屋檐下跺脚地的雪,他极细的金边眼镜,在雪光下闪着,然后他慢慢抬头,似乎是用那双眼睛的余光瞥了我一眼,接着抿着菲薄的嘴唇微笑:“陈主任在家吗?”
我开门让他进去。
他们两个人像是多年的老友一般攀谈,我从未见过陈时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最后陈时递给宋建平一份文件。
“家具厂的东西。”陈时说,“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宋建平笑笑:“好,这次多谢你。”
他走时,陈时拉住他,思索了一会儿说:“宋局,劝你一句,月满则亏,水漫则溢。凡事还是莫要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