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公子,夫人,贫道看两位将有血光之灾啊。”路边,一个声音突然传来。谢安澜愣了一声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着自己和陆离说的。好奇的侧过头去看向说话的人,却是一个穿着藏青色道袍的中年男子正看着他们,颇有些道骨仙风之感。
谢安澜挑眉,问道:“道长…是在跟我们说话?”
那位道长点头道:“自然是。”
谢安澜兴致勃勃地拉了拉陆离,将他一起拉到路边那道长的摊位前,问道:“道长怎么看出我们有血光之灾的?”
那道长仰头道:“我看这位公子印堂发黑,一月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夫人寻常还需谨慎一些,莫要被他牵连了。”
果然是高人啊。谢安澜在心中叹道,陆离这随时随地一副欠揍的模样,确实很可能被人打闷棍什么的。
“多谢道长提醒,我记住了。”谢安澜笑容浅浅。那道长更多了几分底气道:“两位不如来算一卦可好?”
“不必。”陆离淡淡道。
道长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看着陆离道:“公子莫要不信,道家卜算之术源远流长,高深莫测……”看到陆离明显不耐烦地模样,谢安澜轻咳了两声低声道:“那个,道长……”
“夫人来?”道长笑道。
谢安澜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甘露山问道:“道长,你在佛门的地盘儿摆摊儿算卦,真的没问题么?”看起来不像是新来的,这么久还没有被人掀了摊子,显然是不准的。
“……”道长哑口无言,最后只得连连摇头叹道:“上雍百姓多笃信佛教,哪里明白我道家清净修真的妙处啊。”显然也是将两人当成了虔诚的佛家信众了。
看着道长嘟嘟哝哝的收拾起摊位离开,谢安澜忍不住靠在陆离肩膀上闷笑起来。陆离不解,“不过是个骗子,有什么好笑的?”
谢安澜摇头道:“我瞧这道长的生意不太好,在灵武寺下面摆摊算命都不知道剃个头,这道长是缺心眼么?”
陆离无语,“在灵武寺下面冒充和尚,更缺心眼儿吧?”
“好像…也对。”
灵武寺在甘露山的半山腰,所幸这座位于上雍皇城中的山并不高也不险要。灵武寺原本就有数百年历史,到了东陵朝有了堪比国寺的地位自然更加了得。从山脚到山上都铺出了一条宽阔平坦的石路。让许多达官贵人的轿子可以直接抬到半山腰的灵武寺门外,倒是方便了许多。若是没有这样便利的交通,只怕灵武寺也不会有这样的香火鼎盛,毕竟不是每个权贵都有那个力气独自爬上半座山去朝拜的。
两人自然没有坐轿子,而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人流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去。沿途果然看到许多各式各样各种规格的轿子从往山上走去。每到这个时候,路上的行人们总是避到一边让轿子先过。
“听说理王妃和理王殿下也亲自来了。”行人中,有人低声议论道。
谢安澜有些惊讶地挑眉,竖起耳朵继续听。
“理王殿下和王妃成婚已经八年,鹣鲽情深可惜王妃膝下只有一女,理王殿下和王妃是来求子的吧。”另一人道。
“有道理,灵武寺的送子观音可灵了。听说郑国公府的少夫人成婚五年也不得有孕,在灵武寺求了菩萨之后,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一对双胞胎。”
“可不是么,今儿有不少女眷前来,不都是为了那灵岩寺的第一碗素粥。听说抢到灵岩寺的第一碗素粥,便能心想事成…”
“如此,那咱们可得快些!”
谢安澜若有所思,“原来还有这种说法?”
陆离不以为然,“以讹传讹罢了。”
谢安澜道:“陆四爷不是喜欢力争上游么?不如咱们也去试试?”
陆离兴趣了了,“去抢一碗粥?我做点什么不好?就算你抢到了,比起其他的粥最多让你不那么容易肚子疼而已。”冬天吃冷粥确实是挺伤身的,所以抢第一碗粥吃也是有道理的。
“……”
一路说笑,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站在了灵武寺的山门前。山门前的空地上果然香火缭绕热闹非凡,许多人都在门外等着,就是为了灵武寺那据说有神效的素粥。山门两侧的施粥的棚子里已经有年轻的僧人在做准备了。陆离和谢安澜都对这个没兴趣,自然也就不去凑热闹了,两人直接从山门进去。进入山门之后,宽阔的院子里道路两边四个空荡荡的水池。这里面原本是种满了荷花的莲池,只是这个时节莲池里自然是没有莲花的。倒是几个莲池周围都有不少人,特别是女眷纷纷在朝着莲池里投掷铜钱。
陆离尽责地充当解说,“这是个莲池中分别有四方神兽镇池,据说分别代表着金钱,权势,子女,长寿,若能将铜钱抛入池中神兽的身上,就能得到相应的福报。”
谢安澜有些怀疑,“这个…拿钱砸神兽,真的没有问题?”
陆离道:“牵强附会而已,何必当真。”
谢安澜耸肩道,“我是在怀疑相信这个说法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那可是高高在上的神兽啊,你拿钱砸人家还指望人家给你福报。真当神兽没脾气啊?
瞄了一眼不远处据说代表这金钱的朱雀神兽,也不跟人凑热闹挤过去。从荷包中取出一个铜板在手里掂了掂,随手抛了出去。铜钱划出一个优美的抛物线正好落入了莲池中心立着的朱雀石雕的背上。让一众努力多时却无可奈何的人们忍不住发出惊叹。纷纷转身去招铜钱的主人却发现身边的人都和自己一个表情,根本不知道是谁抛的。
往四个莲池分别抛了一枚铜钱,谢安澜心满意足的拉着陆离抛下一众寻找高人的信众走了。
穿过莲池后面的钟鼓楼,大雄宝殿就在眼前。
谢安澜有些感叹,东陵四大佛寺果然不同于泉州灵岩寺那样的地方。只说这大雄宝殿就比灵岩寺宏伟壮阔了好几倍不止。
佛殿中的梵音在香火中传遍整个灵武寺,让人犹如置身佛国。
虽然不信佛,但是到了这样的地方谢安澜也不由得收起了平时的笑闹不羁。看着跪在大殿外祈祷着什么的信众们,有达官贵人也有平民百姓,所有人的表情带着十万分的庄重和虔诚。
两人并没有加入其中,站在屋檐下看着这些人,谢安澜侧首轻声道:“其实这样也挺不错的不是么?”
陆离有些诧异地看了谢安澜一眼,以他这些日子对谢安澜的了解,她是对这种执迷的笃信那些虚幻神佛的人嗤之以鼻的。此时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有些意外了。谢安澜笑道:“寻常人哪儿能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吃饱不饿,穿好不冷就好了。有个信仰,有个希望什么的有什么不好?”特别是在这样的一个世道,只是依然有许多人太过清醒,无论是佛家还是道家或者别的什么都无法让他们深信不疑,所以他们只能靠自己。其中绝大部分人痛苦一生依然碌碌无为还不如寻常百姓过得快活,却也有一些最终能够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你信什么?”陆离问道。
谢安澜偏着头笑道:“信我自己啊。”看着他蹙眉的模样,不由莞尔一笑,“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相信你呢。”
陆离微微抿唇,似乎对她的答案很是不满。谢安澜伸手戳了戳他道:“别得寸进尺啊,你相信我吗?”
陆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我不会留不信任的人在身边。”
谢安澜点头道:“啊,我记得嘛。听话的人和不听话的人,这么说我算是听话的人了?”
“你太高看自己了。”陆离瞥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看着他明显带着怒气离开的背影,谢安澜一脸茫然。
“搞什么啊突然生气?难不成这么早就更年期了?”
被突然更年期发作的人抛下,谢安澜也没那么好的耐性去追人。傲娇的男人绝对不能惯,轻哼一声谢安澜扭身往另一边走去了。
陆离路过一段路停下来,转身发现身后的女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原本有些冷的俊脸顿时阴沉了下来。好半天方才慢慢的缓和了一些,轻哼一声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灵武寺的面积非常大,景色也相当的不错。谢安澜溜溜达达地在寺中逛了一圈,还没有逛完就觉得肚子已经有些饿了。原本那点儿跟陆离置气的郁闷也已经消散了,想了想还是回头去找寺庙的斋房用膳比较重要。能让陆离都十分推崇的素斋,味道肯定不会差。
转好好大一圈,又抓着几个洒扫的小沙弥问过之后谢安澜才终于找到了斋房的位置。灵武寺光是武僧就要八百,加上寺中其他的僧众据说总共不下三千人。幸好甘露山够大,出了灵武寺整个山上还分布着不少单独的殿阁。这样的地方斋房自然也不会小,整整两个相连的院子,面积就已经不比他们在城里租下的小院小多少了。
还没到开饭的时候,院子里有不少僧人在忙碌着。还有人正抬着巨大的铁锅往外走去。虽然扣着盖子,却也能闻到锅里那浓郁的勾人食欲的香味了。
谢安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从粥上引开了,因为她闻到了更加诱人的味道。遁着香味一路找过去,却是在斋房后面一个偏僻的小房子离,原来是一个小厨房。一个胡须花白满脸皱纹地僧人正在做菜。跟灵武寺别的庄严的僧人不一样,这位老僧面带笑容慈眉善目,如果不是那一身装扮只怕就要当他是个普通的大厨了。
“小姑娘,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厨房里,老和尚抬头看向外面笑眯眯地道。
虽然没有刻意掩饰行踪,但是对着人家的饭菜想入非非被人当场捉包,谢安澜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果然看到一边简陋的木桌上已经摆放了好几样素斋。都是很普通的菜色,甚至没有入许多酒楼或者权贵之家的饭菜刻意摆出精致漂亮的模样,但是不知怎么的就是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打扰大师了。”谢安澜有些歉意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