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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没有人不喜欢听情话。
尤其是,当禁欲冷淡的男人,轻描淡写地说出郑重其事的情话,实在是……让人像喝醉了酒一样微醺。
车厢在轻微的晃动,凌真被魏玺按在怀里,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心尖甜蜜又滚烫。
半年以前凌真还会畏惧这个男人的疯狂偏执,可现在,似乎他们终于脱离了那本书的内容。他不是什么黑化反派,她也不是什么蠢毒女配。
他们只是相爱的凡人,而她心甘情愿,被他捧在掌心里。
摩天轮缓慢地转完了一圈,凌真搭着魏玺的手,跳下来。然后仰起小脸,朝他眨巴着眼睛,不说话。
魏玺捏捏她的手:“还想坐?”
凌真弯弯眼睛。
魏玺轻笑,牵起她的手:“那就再坐一次。”
他们坐了最后一轮,等两人下来,摩天轮也就要关闭了。
凌真和魏玺慢慢往家里走。
路已经走过无数遍,每一盏街灯,每一棵树她都认得。这城市住得久了,连空气都让人觉得亲近。现在回想起来,反而是云玉山的仙宫在记忆里模糊远去,渐渐记不清了。
大约这就是归属感吧?凌真想,身边的这个人,还有熟悉的一切,给她的归属感。
温老师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依然没能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大约是……没能遇见一个这样的人吧。师祖一直教育她,七情六欲皆俗物,仙人只有道,没有情。
可见识过红尘的快活,哪里还想尝回仙门的清苦呢。
凌真终于看清自己。
她就是个掉进红尘圈套里的小俗物罢了。
但幸好,圈套底下有人接着她。
而她,喜欢设下陷阱的那个人。
-
……
时间退回几天前的雨夜。
西南边陲的荒山里,夜雨如豆,冲刷着山坡上松散的泥土,已是摇摇欲坠。而坡下,竟影影绰绰地站着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身上却发出一点淡淡的荧光。
良久,土坡终于经不住水流的力量,开始轰隆隆地向下滑坡。泥流卷着碎石和砂砾,咆哮着朝那道瘦弱的人影冲了过去,转眼就把他吞噬了进去!
可下一刻,滔滔的逆流之中,竟陡然刺出一道强烈的青色光线,朝着某一个方位飞驰而去——
那光芒像是踏碎了某种无形的边界,甚至穿过时空的缝隙,在乌黑的天空尽头扭曲了一瞬,而后,消失不见。
但那道光芒却并没有真的消失,它从黑夜飞向了白昼,时间的流速在随着改变,被它遗落的地上人间已经过了不知几日。
光芒一路穿过叠叠云层,飞驰不停,直破了那碧沉沉的琉璃南天门。
然后,只听得一声淡淡的“住”字,青光倏地停下,落地,化作一道人影。
温子初稳了稳身形,长舒一口气。
终于回来了。
方才出声的正是他的师尊元虚真人,此时那白发老者正坐在半空中,神色淡淡地看着地上的人。
温子初过了片刻才回过神,然后半跪下来,拱手道:“弟子愚钝,终于历劫归来。”
元虚真人冷哼一声:“我元虚的座下首徒,竟被困小千世界如此之久,真是荒唐!”
温子初身上已经换成了原来穿惯的白色长袍,鬓发也成了从前的样式。他苦笑一声,回想自己穿书的这段经历,实在是有苦难言。
元虚真人又道:“莫不是被凡俗的红尘迷了眼,流连忘返,不想回来了吧?”
温子初一怔,否认道:“师尊误会了,凡间哪有什么……”
他想说,凡间哪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可是,真的没有吗?
温子初清俊的脸庞茫然了一瞬,脑海中莫名想起了一个女子热烈的、明媚的笑容。在他那么多年的凡间生活里,似乎只有她留下了清晰的颜色。因为那个人像是人间四月开得最盛的花,永远带着勃勃旺盛的生命力。
但……那花枝已经被他亲手折断了。
温子初微微低下头:“弟子知错。”
元虚真人又训教了几句“道心要纯粹”,“勿因凡间经历扰了修行”,温子初一一称是。
这时,在他身后不远处,又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元虚的徒儿,你在那小千世界里,可还遇着什么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