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虎说到一半,郑里正就从炕上坐了起来,一副认真去听的样子。
一见大伯这样,郑虎就知道自己来对了,在听到薛连兴家二房独子哭诉的那些话后,他就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打压薛姓人在余庆村里威望的机会。
他说得更是详细,几乎一字一句重复,而郑里正一面抽着旱烟,眼睛就眯了起来。
招儿一直到下半晌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太好。
薛庭儴看了看她身后的背篓,以前招儿每次回来,那背篓里总是装得满当当的,今儿却一看就知道里面没装什么了。
“怎么了?”
招儿正在想心思,被小男人一问,愣了一下,才道:“没啥,我从镇上给你带了肉包子,待会儿热了给你吃。”
怎么可能没啥,明明就是有啥。
薛庭儴瞅了她脸色一眼,可她既然不想多说,他也不想逼问。
招儿来回一趟镇上,满身都是尘土,她去灶房烧了水,提去浴房里洗澡。薛家专门有间屋子用来洗澡,在后院的菜地里。房子不大,三米见方,地上铺着青石板,房角一处有个下水口,洗澡水直接可以顺着那个口,流进菜地里,
脱下衣裳,招儿拿着皂角在身上搓着,心里却是一阵愁绪上了心头。
其实还真发生了些事,只是她怕小男人会担忧,才没有说。
她好不容易找的来钱的路子被人抢了。
抢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收她做成品后荷包绣鞋的绣坊老板。
其实招儿还算是比较聪明的,从这家绣坊老板那里买了碎布,但成品却并不是卖到这家,而是换了另一家。只是她没想到这两家老板竟是亲戚,也不知对方是怎么知道的,等她这趟再去了,对方竟是不愿再卖她碎布。
不光这家绣坊没有碎布,这绣坊老板还命人把其他绣坊的碎布都买了。招儿还是跑了多家绣坊后,才知道这事。
她已经做好自己出钱供小男人去镇上读书的打算,那清河学馆她问过了,每年光束脩就得五两银子。其中因为很多学童住的地方太远,可选择宿读。若是宿读的话,每月伙食、住宿等加再一起,另还需要一两银子左右。
招儿的心里是想薛庭儴宿读的,她觉得这薛家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家里破事太多,也就是说她得准备六两银子,才能送小男人去学馆。
她原想着这生意做两回就能凑够银子,谁曾想竟会发生这种事。
思绪之间,招儿已经洗好了澡,她用帕子将头发包起来,穿好衣裳,才回了屋子。
薛庭儴正坐在炕上看书,看得自是他仅有的那本《幼学琼林》。见她进来了,他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天还凉,赶紧把头发擦干。”
听到这话,招儿心里一暖。
这些日子小男人跟之前相比变了许多,这种变化自然是好的,所以明明心里发愁,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她爬上炕,从炕柜里往外拿布巾,薛庭儴就坐在边上,免不了要侧身给她让一让。她经过之时,一股夹杂着皂角的馨香味儿钻入他的鼻尖,他忍不住动了动鼻子,眼神就落在近在咫尺她的身上。
“你不睡?”
本来按理说不会歇这么早的,可今儿两人都忙了一天,所以招儿上炕后就把灯熄了。不过外面有月,屋里隐隐约约还是能看清楚的。
招儿半坐起来,凑到薛庭儴旁边。
“狗儿,你跟姐说说方才你骂那老杀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招儿会骂人,也骂过人,可还没见过这种骂人的法子,硬是骂得杨忠恼羞成怒,而薛家人连劝都不知该怎么劝。在招儿来看,这不就是集骂人之大成,脏字不吐就能骂人吗?
她想学会这个法子,总有用上的时候。
薛庭儴翻了个身,给了她一个脊梁。
招儿拿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肩膀:“咋了?咋又气上了?”
他没有动,她又往前凑了一些。
两人本就只隔了一人的距离,睡觉的时候穿得也单薄。招儿靠过来,即使薛庭儴背着身,也感觉到一股热气朝自己涌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