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一哂,是挺好的,像只不放心鸡崽的小母鸡。不知为何,他竟是想到了这句话。
之后,他在店中伙计的引领下,去了店铺后面的一间屋子里。
这屋子布设简单,但可见雅致,看得出陈老板是个风雅之人。而此屋最好的地方便是有一扇很大的窗临着外面院子,还有一套桌椅,与薛庭儴想象中藏在一间不见光的暗室中截然不同。
伙计甚至端了一盆水来,供他净手,又备好了笔墨纸砚等物,说有什么事可以叫他,便下去了。
薛庭儴来到水盆前,将手浸入水中,轻轻搓揉几下,用旁边放着布巾拭干,方才去书案后坐下。
他先是磨墨。磨墨可以很好的调整人的情绪,达到一种‘静’的状态。
待墨磨好后,此时他心中一片空明,他挽袖执笔,手下一空,才发现他此时穿了一身短褐,哪里有什么袖子,自然也不怕磨染脏了衣袖。
这一切不过是须臾之间,他并未在意,静静书写。
而站在门外的陈老板却有些怀疑,心中忍不住想难道此子是名门之后,只可惜家道中落,而不是一个贫寒子弟。其一言一行,乃至这满身气度,根本不像是寒门之后。
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所以然,陈老板摇了摇头便又回前头去了。
正值春耕之时,这会儿大家都忙着犁地呢,村里的路上几乎见不到什么人。偶尔有人家的婆娘在院子里做活计,远远瞅见路上行着的那人,都是定睛看了几下,才认出此人是谁。
“狗子,这是上哪儿去啊?”
薛庭儴看向那与他说话的妇人,微笑道:“婶儿,我随便走走。”
本就是随口一句话,这妇人也没再与他多说,扭身进屋拿东西,屋里的婆婆问她:“老三媳妇,你方才跟谁说话?”
“薛连兴家二房的狗子。嘿,娘你说也奇了,方才他打门前过,我竟是一时没认出他来,总感觉换了个人似的。”
她婆婆不以为然:“能变成什么样,又不能换身皮囊,我记得那小子最近不是病了一场。”
媳妇道:“我瞧着莫不是打算去后山。”余庆村背后有一片山,村里有村民亡故都在那儿埋着,薛家的祖坟也在那里。
听到这话,她婆婆叹道:“还别提,连兴家老二可惜了,两口子都走了,留个娃儿可怜哟。”
这不过是婆媳之间的闲话家常,而就在她们说话的同时,薛庭儴已经带着黑子进了后山。
后山就叫后山,余庆村背后的山。
此山无名,山势也不高,但却极深。反正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个村民能从这片深山老林中走个来回,大多都是山外围活动。
薛家的祖坟就建在离村子不远的一个小山包上,这个薛家可不止薛庭儴一家,而是整个薛姓氏族的祖辈们都在此葬着。
偌大一个山头,正中的是族长一脉,往外扩散是各家分支,薛老爷子这一脉就在靠西南山脚的一处地方。
二房两口子因为都是英年早逝,薛青松又死于横祸,所以葬在边缘处。
薛庭儴到了地方,就开始随手拔着坟头四周的草。
野草并不多,过年时刚清理过,他将这些草随意收拢放在地上,顺势就在坟前坐了下来。
一片山土地,两个小坟包,坟包前各自立着一块很小青石碑,其上简陋的写了二房两口子的名讳。
这碑还是当初招儿自己找人做了立下的。
时下有三种人死了不能立碑,横死、夭折、无后。薛青松属于横死。
虽然大家嘴里都不说,但自觉横死之人死后都有怨气,不利于祖坟风水,所以都不给立碑。也是想让他忘了自己是谁,免得不懂事惹是生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