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中途便感觉到施无端拽着他的手松了,心里一紧,忍不住搂进了他,沉沉浮浮也不知被大水卷到了哪里,他自己也被连呛带灌弄了个晕晕乎乎,剩下一点力气死死地拽住施无端。
好在离了岷江口,河道渐宽,虽说水势仍然不减,风卷残云似的卷了两岸房舍田地,总算不像在江口那样仿佛摧枯拉朽似的急了。
这样不知要被冲到哪去,白离心说。
施无端软绵绵地低着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仿佛都听不见他的呼吸似的,白离小心地将他的身体往上抬了抬,胳膊自他腋下穿过,揽住他的胸口,另一只手抱住浮木。
他低头看了施无端一阵,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白离用力将浮木往下一压,谁知不知是他力道用的不对,还是这木头已经糟了,竟折了,白离一皱眉,抬眼看时,只见他手上那黑雾越来越浓重,竟连施无端交给他的星丝也融化了一截,先前还以为是用力过猛,现在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要遭!
突然,本来便阴沉湍急的水面上突然卷起巨大的漩涡,白离手上缠着的浮木声息都没有一点,便被轻易卷了进去,无数黑色的影子杂乱无章地在漩涡中起伏,被洪水冲散,又从别的地方冒出来,多得叫人头皮发麻。
魔物天生便无情无义,唯利是图,被他养在影子中的小魔物们平日里供他趋势,杀人放火无所不为,他一句话便能叫它们瑟瑟发抖,然而它们也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他这个魔主的力量,等待着他稍微势弱的时候,便要群起吞噬掉他。
万魔之宗就是这样一个地方,不想死,便要踩着别人的尸体拼命地活下去。
当白离身上还有一半狐血的时候,因为那软弱的血统,时常压制不住这些魔物,虽然每次都能及时约束,这些蠢蠢欲动的东西却也总在提醒他放松的后果。然而他那日在古吉的小院子里,在邹燕来的护法下亲手把自己一点狐血放出之后,这群东西便再没敢造次过。
没想到这回遭了洪水的灾,前胸后背恐怕没少受伤,困于大水中将近力竭,竟会被这些东西趁火打劫。
它们太过低等,没有形体,生于影中,反而聚聚散散不受洪水伤害。
然而来不及思量,此时把施无端推开是不可能的了,恐怕离了自己扶持,他立刻便能沉到水里去。一只漆黑的爪子自水中伸出,竟伸向了施无端的胸口,施无端胸口的裹伤绷带早被搓揉松散了,被泡得发白的伤痕中露出新鲜的人血肉,对魔物们有无比的吸引力。
白离心里陡然升起某种说不出的怒气,挥手间竟不顾丢了浮木,将那黑影劈成两半,恶狠狠地道:“你们敢动他!”
他是生是死都是我的,谁敢碰他一根寒毛!
他借着心里一股戾气,从水中浮起半个身体,仿佛踩在水面上一样,那巨大的漩涡围着他身侧绕开,魔物们被他震慑,一时间全从他身边散开,远远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