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间各种流言四起,百姓们出门都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在门口洒上狗血,外出的活动少了许多,而后,又过了三五天,一场雪从空中飘落了,这六角之物竟不知何时变成了暗淡的灰色,仿佛天上下的不是雪,是煤灰渣滓一样。
唯有棺材铺的生意颇有种要被踏破门槛的感觉,一股子死气笼上了古吉城。
施无端坐在房中,膝盖上放着那块光芒仿佛比往日还要旺盛一些的星盘,他盯着星盘上星子的运行,并没有列什么式子,只是微微拨动星丝,全然在心中默算。
这样的异象,恐怕是城中有人在烧“阴尸火”。
谷虚走十六宫,玄武为大火掩,是在劫难逃——而天狗既出,太阴将缺……算来不过这四五日的光景。天狗吞太阴时,阴气到顶,对方必有动作……
夏端方陆陆续续地竟真请来了几十个散派道友,一个个也都是破衣烂衫的,可见走这条路实在是没什么油水,一方面顾怀阳亲自接待,着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一方面也请求他们与个解决的办法。
此时,夏端方开始带着他们规整城中风水,打算在此建一个大阵,先将这股子笼罩在城市上方的黑物给清理了,正值关键时候,却逢着这么一个不好的时机。
有点麻烦……施无端皱皱眉。
正这当,忽然,门被人推开了,施无端不用抬头便知道是谁——进他房间不敲门的只有白离一个。
虽然嘴上不说,可是大家伙都心照不宣,白离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这些日子古吉城中别管真假有没有能耐,各路道人乱窜,白离为了免得麻烦,也尽量深居简出,尽量不与这些人见面。
施无端不知这个点钟他来做什么,手上的星丝掉回星盘,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这么一抬头,才发现白离与平日的不同——他那双眼眼神竟有些空洞,极黑的瞳孔中仿佛间或有一缕红光掠过,脸色很不好看。
那些黑雾便是阴尸火烧出来的碎屑,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就好比常人的鹿鞭虎骨一样,吃了是大补之物,不过补过头了,也是要上火流鼻血的——更不用说他也感觉到了月相的变化,周身的血仿佛都翻腾起来,叫他苦苦压抑,竟片刻不得安宁。
离极阴之夜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的血仿佛都被煮沸了一样,烫得五脏六腑都在疼,身后的影子更是蠢蠢欲动,随时打算脱“影”而出似的,白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他只觉得一个恍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施无端房中。
不对劲——施无端心里一跳,一只手掩在袖子里,悄悄地扣住了一柄藏在宽大的袖子里的短剑,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问道:“小离子?”
白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往后退了一步,背靠在门上,低下头,仿佛压抑着什么,好半晌,才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恐怕要离开这里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