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就在我俩的面面相觑中,炭炉被人猛然踹翻,其中一块完整热炭落下来正好一头搭在地上一头搭在我穿着凉拖的脚上,刚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等有了知觉,便过电似的一蹬腿,热炭是飞了,可钻心的疼还是让我一个劲儿地倒抽气,几乎麻掉整个头皮。
花花见我伤了,二话不说扑过去就跟人扭打起来,我这才看清眼前穿得人魔狗样的几个人和那辆刷着刺眼油漆的城管执法车,还有个人拿着扩音大喇叭哇啦哇啦喊一些废话。操,这方圆百里就我们一摊儿了,你扩个毛音!
花花多久没打架了我不知道,唯一能确定的是凶狠不减当年,而且专盯住一个人往死里揍,就是踹炭炉那个。城管们也傻了,足有几秒钟里,就那么看着花花把那家伙放倒,然后往死里踹。要知道真正打架,十拳不及一腿,男足的光荣传统为什么叫“断子绝孙脚”,尼玛是真狠哪。
不过对手也不是吃素的,不知道谁先回过神儿喊了句“操,都给我上!”一群人便像橄榄球比赛似的纷纷扑向花花。但老子也不是摆设,千钧一发之际快了所有人半个身位,冲过去拉住花花就往前跑。
城管们都在车下,一时间也没人去想着开车,完全用肉体封堵。突出重围的时候不知道谁挠了一把我的脖子,估计是想掐,但没掐住,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也无暇顾忌这些,只一个劲儿地往前狂奔,而且专挑小路。花花的速度绝对快于我,但对于我提出的分头跑却死活不执行,好在背后的人更脓包,起初还能听见国骂,后来就慢慢销声匿迹了。
我忽然很感谢那些蹬三轮车练脚程的日子。
第61章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下的,等我和花花实在跑不动靠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呼呼喘粗气的时候,路灯毫无预警地亮起。一盏接一盏,路很长,光亮慢慢延伸到看不见的尽头,就像奇幻电影里的场景。
“他们……应该追不上了吧……”我弯下腰双手扶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花花挨着我蹲下来,我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动静,正纳闷儿,板儿砖特有的荧光从下往上照亮了我的脸。
疼吗?
我侧兜里那个蓝屏的早不知在狂奔中遗落到了什么地方,于是我不得不怀疑……尼玛这厮把手机栓裤腰带上了吧!
松开已经被捂热乎了的膝盖,我直起腰:“虽然三轮车啊炉子啊还有那百十来串儿全部充公,不过……”拍拍大裤衩后面带纽扣的兜,我在充实的手感里得瑟一笑,“血汗钱都在,嘿嘿,不算太心疼。”
花花也跟着站起来,几不可闻地叹口气,很快再次把手机立过来:我问的是脚。
我半张着嘴,愣住。继而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痛从脚面蔓延开来,只一瞬间的功夫整条腿都像在被火烧。
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我缓缓低头,只见之前被烫的地方在狂奔中已让凉拖蹭得血肉模糊。说句不厚道的话,这伤放别人身上我可能就觉得疼归疼,但也没到触目惊心的份儿上,可落到自己脚丫子上,我就像在大街小巷都写满惨死字,嗷呜!
估计是我的表情忒苦逼了点儿,花花都不用我回话了,直接伸手过来搬起我受伤的那条腿。
忽然变成金鸡独立的我差点儿失去平衡,赶紧扶住他肩膀。下一秒,我终于意识到他要干啥了:“你别动我鞋啊我和你说真的呢会疼死个我操你妈——”
很好,我的话完全被屏蔽了。
光脚踩地面的感觉不算好,但不可否认,没了碍事的拖鞋,疼痛感变得恒定起来,不会再因为刮到鞋子而忽轻忽重的揪心,也好像更容易接受了。
“恭喜你,我现在要单腿跳回去了。”但是抱着我大腿扔鞋这个,没得原谅!
花花表情未动,拉起我的胳膊搭到他脖子上,几乎把我整个人架了起来!
“我操,你不用这样,慢点儿慢点儿你别拖着我走啊——”
花花在生气,从他拖行了我好几条街这种惨无人道的行为里就能看出来,好吧,虽然我抬起了光着的脚丫子并没受到啥实质性的二次创伤顶多仅剩的那只凉拖鞋底磨薄了一些。但我不知道他在气啥,这是挺让人郁闷的。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因为他压根儿没手去给我写字。
终于我们在勾肩搭背了二十多分钟后,拦到一辆出租车。
坐进去报完地址的一刹那,我整个人才真正放松下来。这真是个狼狈得要命的夜晚,好在,丢人的时候没有围观群众。
司机被防护栏遮挡得严严实实,我和花花坐在后座,直接就把他无视了。霓虹灯在车窗上快速划过,色彩斑斓,我看了几眼觉得困,转头再看花花,臭小子低头摆弄着手机,一会儿拉上滑锁,一会儿又解开,完全无意义的机械运动。
“喂,”我拿胳膊肘推了他两下,“你到底气完没,要不要我再买几个气球给你吹。”
花花不理我,继续锁机解锁的死循环。
有些人生气的时候不想说话,有些人生气的时候不想打字,一个道理。
我拿出哄儿子的耐心,好言好语道:“如果你是气那帮孙子呢,没必要,谁让咱无证经营,按道理是该取缔,虽然手法简单粗暴,但你也把那家伙揍得不轻吧。如果你是气我拉你跑呢,那更没天理了,七八个壮汉,你还真打算一个单挑一群啊,而且打不过是小事,真逮回去不罚你个倾家荡产才怪,你当他们都靠什么创收。”
滑开的锁再没关上,短信面板被打开,方块字随着轻点字母的指尖一个个蹦出来:我没气他们,犯不上,也没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