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澈略微放松地又「嗯」了一声,几乎出了口气。
「那如果这一次,我不想让你高兴呢?」
乔澈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乔四!」
但已经来不及了。
他以为他不敢。是他不够了解他的狠。
他连对自己都不手软。不然碰了毒品还能全身而退的,他怎么能是不多中的一个。
乔澈那么想要他现在活着,他就偏偏要他不可得。
没有人能得到圆满,这很公平。
乔四在这个时候也是一如既往的敏捷和俐落,他们甚至来不及看清楚,他就从船栏上消失了。无声枪那微弱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他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只除了落水的那一声响。
乔澈彻底变了脸色,过了那么几秒才缓过气来,从牙缝里说:「找!都给我下去找!是整的是散的,都得给我捞上来!」
识水性的纷纷应了,准备着要下水,却有人慌忙过来,拦着说:「五爷,好像有巡逻艇。」
乔澈顿时皱起眉,接过望远镜看了一看,并没马上发话。
他们携带了不少枪支,船上的现场也骗不了人。这时候碰上水警,如果不想躲,那就只有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把对方灭干净。但要是下手不够俐落,留了痕迹,那就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后患无穷。
众人并没有和官方起冲突的心理准备,谁也不爱为了打捞个死人冒这种险。虽然畏惧乔澈,一时也都有些犹豫,面面相觑。
「五爷,我看,不如我们先避一避,改日再……」
乔澈一脚就把说话的人踹倒了,余怒未消,又青着脸往水里狠狠看了一会儿,才咬牙骂了句:「统统都是废物!」然而终究没把他们踢下水去。
船在渐起的晨雾里迅速返身,悄悄驶远了,唯独一人一直立在船尾。
回去收拾一通,乔澈喝了些东西安神,便上床去睡觉。拉上厚重的窗帘,屋里便犹如黑夜一般,而且静谧。
然而乔澈并没有睡得着,他在这无所适从的空虚里,猛然生出一阵孤独的寒意来。
他以前是不曾觉得孤独过的。他从小就知道有乔四这么一个人的存在。他的母亲成天都在他耳边念咒一般地反覆:「如果没有他,那些本该都是你的。」
她原本是个走清纯路线的小明星,为绑住乔家那位大金主,怀孕实在是个不小的牺牲,甚至于她还抛弃了乔澈那位痴情的生父,买通医生,谎称肚子里是乔家的种。
因为那时候都在说乔家唯一的儿子病弱不堪,估计是活不长的,连夭折的棺椁陪葬恐怕都预备好了。
等那孩子一死,乔夫人又是生不出第二个来的体质,只有她肚子里怀着乔澈,母凭子贵是容易的事。
结果那病弱的长子要断气不断气地拖了段时间,居然活了过来,而后越调养越鲜活,虽然体质不是很强健,但一时半会是死不了。
于是乔澈就从独一无二,变成了可有可无,尚未出生,身价就已然大缩水,连带他母亲也跟着惨遭贬值。
而后他的出世自然没有带来太多喜悦。
而更令他们失望的是,他父亲为了家庭和睦,短期内都不会打算接他们回去。虽然有好吃好穿供着,但这与他们「应得的公平」实在是差得很远。
他母亲牺牲前途、爱人和身材把他生下来,并不是为了那一点姨太太的闲钱。
「都是他害了你。他要早点死了,你才是大少爷……」
当大少爷有什么好处,乔澈小时候并不是很清楚,但他觉得大少爷起码是不必挨打的。而他一日学得不够好,就必然要挨鞭子和板子,疼得整夜睡不着。
他的每一点,他母亲和老师都要拿来跟那个人比。
那个人的功课又得到父亲赏识了,枪术又有长进了,在大场面上进退得体,又给父亲长脸了。那人所有的成功都要变成落在他背上的鞭子。
他的好就等于他的不好。他受的苦都是因那个人而起。
而他连那个人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