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即使在他出国留学的期间,他想到这里,心里也是安然的,因为这里是他的家,有他的父亲daddy,周家人总会回到这里来大家团聚,过节,这里应该是他们家所有人的归宿。他以前一直是这样想的,而且深以为然,他爱这个地方,这里让他觉得踏实。
但是现在,他居然觉得这里丝丝陌生,房子里有着他的家人,他的父亲,他的daddy,伯父,逸宁叔叔,还有他的弟弟妹妹,有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和管事,厨娘,很多佣人在他家做了十年二十年……
但他现在居然觉得这里陌生。
他不受控制地去想李唯,又想碰他的脸颊了,摸他的耳朵,吻他的手背……
周横觉得自己不正常了,然后又似乎明白了什么。
周家的男人其实也不是那么有宗族家族观念,其实每个人都挺自私的。
所以大家都不乐意被囿在周家这老宅里,天生具有侵略性,喜欢向外扩张,然后建立一个自己的领地,守护自己的“雌性”,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只要有了自己的家庭,就再也不想受到“周家”的管制,就如他爷爷几乎很少回家,他的大爷爷也是自己过自己的,懒得和别的周家人牵扯,他的三爷爷也不用说,虽然是周家最爱多管闲事的,但是也能够放下担子之后带着老婆就跑了,根本很少回来,他的大伯更是个典型,像只公老虎一样,自己出去圈一个领地,然后霸占着他的“雌性”,谁要是敢往他老婆身上试探一点,他就能够把人用爪子撕碎,轮到他父亲了,他父亲看似周家最好说话,最稳妥周全的人,也是把自己的领地守得好好的,他作为儿子也感觉得到,特别是在他小时候感觉最明显,他经常会有一种其实他父亲不怎么爱他的感觉……
除了周家男人,周家的女人似乎也有这种倾向,例如他的大姑姑,虽是在相夫教子,但依然性情彪悍,还是儿媳妇,已经把整个家管住了,然后她老公对她不敢违逆,他的二姑姑,三姑姑就更不用说,不动声色地圈着自己的领地。
现在轮到他了,他慢慢走进周家宅子里,大门没有开,旁边侧门玻璃门被他推开,大厅里最主要的几个大水晶吊灯都打开了,这在平常是很少见的,大厅被璀璨的灯光映得金碧辉煌,但是里面并没有人,延伸向楼上的宽阔的台阶上,金线绣的繁复花纹的地毯被铺上了,平常也并不用这个地毯,地毯在光下流着光,墙壁上的装潢也流动着光,往一边走的走道上,油画也色彩艳丽,周横打量着,有种自己到了选择离开这里的时候了。
这里是他父亲的住所,他要离开这里了。
周横突然有种凄凉的不舍,但是顿时又涌起万丈豪情。
他知道,自己这时候才是真正长大了,有了要离开庇护,离开一直以来的父亲守护他的巢穴,自己去建立自己的领地,建立自己的巢穴的决心。
周横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逸宁从侧边楼梯上下来,看到周横就道,“总算是回来了?唯唯怎么样?”
周横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还好,就是背上发痒,没有别的事。”
逸宁道,“哦,那就好。那……他生气的事……”
周横道,“没什么,他就是使下小性子而已。”
逸宁要过来挽着他和他一起走,周延已经从楼上快步走下来了,伸手搂住了逸宁的腰,对周横道,“还穿着风衣,赶紧上楼去换身衣服下来。”
说着,已经搂着逸宁走了,逸宁还想回头和周横说什么,周延就低头去亲他的脸,逸宁看侄儿还看着,而且是在佣人说不定会通过看到的走道,就不高兴地推了推他,周延厚脸皮地蹭着他不放开,又说悄悄话逗他。
周横多看了他们几眼,然后往楼上去了。
他深吸了口气,心想他也将有一个自己的领地了,然后把他的唯唯圈养在里面,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但是他忘了一件事,李唯哪里是那么容易被圈养的。
周家的团年饭也是和别人家没什么两样的。
平常他们喜欢用长桌用餐,现在却改成了大圆桌,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的大屏幕上播放着春节联欢晚会,旁边还摆放了两桌,坐着为他们家服务的佣人。
在用饭之前,有简化的祭祖活动,然后又给家中长辈们打了电话问好,说了一通话之后,这才能够动筷用餐了。
周横吃得心事重重,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思索他之前想到的周家男人的领地意识问题。
小禾苗坐在周横旁边,该周横敬酒了,周横还在吃着菜没反应,她就对周横使了个延伸,周横根本没有接收到,她就只好说道,“哥哥,该你敬酒了。”
周横愣了一下乍然惊醒,端了面前酒杯,说了些吉祥的话,给两位父亲,以及大伯一家敬了酒,然后还去向老佣人们敬了酒。
周横酒量了得,喝这么多酒丝毫没有问题,只是走回自己位置的时候,差点在自己的座椅脚上绊一跤。
他坐下后,周浚哲又开始以果汁代酒敬大家,坐在周横另一边的楚慕笑着轻抿了一口酒之后,又夸了周浚哲两句。
儿子去给佣人们敬酒道谢时,周念就轻声对楚慕耳语,“你嗓子不大舒服,就不要喝酒了。”
楚慕道,“孩子敬的还是要喝,我没事。”
周念还是担忧地看着他。
周横注意着家中长辈们的相处,心里一边是淡淡的孤寂,觉得自己其实真的是被排除在父亲们的世界之外的;又升起了一股温柔的暖意,因为他自己找到了共度一生的李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