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恢复了不安的状态,用他自己的作文水平描述,就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焦虑和恐惧中等待着检查结果出来。
三天后的星期六中午,柳侠在医院昏头涨脑地听完医生对检查结果的解释后,回到家里,又在戴文远和柳岸的帮助下,对着英汉词典翻了老半天,自己亲自确认了猫儿的血液样本检查结果目前各种指标都正常。
一颗总算心暂时落了地,柳侠捋起袖子带上围裙,和陈忆西合作,又有柳岸带着九岁的艾玛帮忙,四人合作弄出了一大桌包括红烧肉和素饺子在内的丰盛酒宴。
虽然柳侠和柳岸心里这是为陈忆西摆的洗尘宴,但大家第一次举杯,先庆祝的是柳岸的健康,然后才是陈忆西平安归来,第三杯歌颂人间自有真情在,中美人民的伟大友谊地久天长,然后饭局正式开始。
十五岁的丹尼吃的头都不抬,被陈忆西揪了揪耳朵:“宝贝,你的餐桌礼仪呢?”
丹尼吞下嘴里的松鼠鱼,说:“妈妈,我在用实际行动夸奖你和柳叔叔的厨艺,这也是餐桌礼仪的一种吧?”
柳侠被这小子给逗乐了,他劝阻陈忆西:“咱们自己在家里吃饭,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艾玛为哥哥帮腔:“妈妈,我们俩都快不记得上次吃松鼠鱼的时间了,吃相馋一点点可以理解的吧?你说呢爸爸?”
小姑娘汉语英语齐头并进,用京片子撒起娇来一点没压力。
戴文远先生十分优雅地用素饺子蘸着醋说:“不要把酱汁弄到衣服上就可以。”
小姑娘小小的欢呼一声,拣了一根最长的粉蒸排骨放进自己面前的盘子里:“谢谢爸爸!”
上次戴文远过来,只在院子里和柳侠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两个人对彼此都没什么感觉,今天坐在一起只说了几句话,俩人就都觉得对方很不错。
因为王君禹的缘故,柳侠本来就对医生这个职业抱有很真诚的敬意,后来又遇上祁老先生、钟老先生和林培之教授,他对医生的好感进一步得到加强,积累到戴维斯这里,柳侠都有点顶礼膜拜的意思了,他觉得敢在人的心脏上动刀动枪的人,绝对是真爷们不解释。
戴维斯对柳侠的职业也很感兴趣,他还知道栖浪水库,听说柳侠就有一支测绘小队常驻栖浪水库,他十分佩服地对柳侠说:“在职业上,你比我成功,我三十五岁的时候才做了第一例罕见的世界级难度的手术,而你只有二十八岁,就在世界级难度的工程中拥有了一个位置。”
柳侠其实心里对戴维斯的这个说法是感到受之有愧的,他觉得自己只是栖浪水库工程众多施工单位中最普通的一个,并不具备特殊性和唯一性,测绘行业内很多技术人员都可以顶替他的位置;而戴维斯先生人家可都是独立主持的各种手术,是心外领域著名的专家,顶杠杠的业界大拿,他们俩在各自领域的地位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但柳侠听说外国人都不大谦虚,还常常把谦虚等同于虚伪,于是只好厚起脸皮说:“咱们的职业特性不同,没办法放在一起比较,您的成就让我非常羡慕和敬佩,不过,我对自己目前的工作也感到很满意。”
说完,他偷偷看了一下猫儿,怕他觉得自己这话太肉麻。
柳岸可不这么觉得,他觉得戴维斯先生对小叔的评价还不够呢:“其实我小叔拿到栖浪水库工程合同的时候,还不满二十六周岁,在这之前,他就是他们单位最优秀的员工。
您知道,在我们国家,现在想拥有一套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很不容易,而我小叔二十一岁的时候,单位就奖励了他一套最大最好的房子。”
为了夸奖小叔,柳岸连那套房子是他们掏钱买的都忽略了,直接就变成了奖励的。
柳侠的脸都要着火了,不过他是绝对不可能拆猫儿的台的,所以他哼哼哈哈地掠过了这个话头,殷勤地劝陈忆西多吃点。
戴文远、丹尼和艾玛都对柳侠二十一岁就挣到了属于自己的独立财产表示由衷的钦佩。
柳侠心虚得想冒汗,生硬地把话题从职业生涯上拉扯开:“我跟您是不能比的,事业成功家庭美满才是真正的成功人生,您看您,拥有自己的诊所,和戴大姐婚姻幸福,又有丹尼和艾玛这么聪明漂亮的孩子,而我除了有个最低资质的测绘队,就是光棍一条。”
戴文远果然是柳侠眼里的外国人,他非常不谦虚地说:“确实,从私人生活来说,我比你成功,我二十八岁的时候,丹尼都会跑了呢。”
柳侠正想再趁势恭维客人两句,柳岸先说话了:“所以小叔,咱得迎头赶上,不能被戴叔叔他们抛下太远,赶紧造个柳石出来吧。”
话题又回到了自己身上,柳侠十分糟心地说:“可是,小孩儿真的很麻烦啊!”
柳岸停下了正在剥虾的手:“小叔你的意思是其实当初我让你很烦恼?”
艾玛:“柳侠叔叔你是在嫌弃我吗?”
一句话得罪了两个人的柳侠:“……?!”我有这个意思吗?
陈忆西大笑,十分的幸灾乐祸。
丹尼耸耸肩,瞟了一眼艾玛:“柳侠叔叔你说出了我一直不敢说的话。”
艾玛对着丹尼怒目而视。
戴维斯先生优雅地夹起一块红烧肉:“小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我爸爸脾气比较暴躁,对我和哥哥姐姐们不能经常回去看他和妈妈十分生气,可如果丹尼和艾玛回到了农场,他马上就忘记了他其实还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