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天就想,满心满意都装着您二哥哩二嫂,她要是看到您二哥孤单单哩过一辈子,她会咋想?她要是看见您二哥跟别哩女人同床共枕,她会咋想?
我还想过,要是我哪一天没了,您伯要是再找别哩女人,我要是搁地底下有知,我会咋想……
孩儿,您现在都不会懂,当时,您伯俺俩是进退都难受,俺可怜您二哥,也可怜您没了哩二嫂。
最后俺俩说,全当是俺搁您二嫂跟前坏了一回良心,下辈子再还她吧,这辈子,就先顾着活哩再说吧!
没想到到最后,俺其实是搁您二哥跟前也坏了良心,糟蹋了他对您二嫂哩一片心,还给他找了这么个搅家不贤哩东西,害哩他连个安生日子都不能过。”
柳侠伸出胳膊揽着孙嫦娥的肩:“妈,你别这样想,你跟俺伯没坏良心,要是您俩这样对孩儿们还叫坏良心,那世上就没好人了。
俺二哥不是也说了,他只是开始有点跟您赌气,后来早就不是了吗?我虽然恁几年都不理俺二哥,可我也一直都看着他咧!
他除了前几年还账没有钱,没买过啥,后来年年买衣裳,都是俺叔俺伯您仨哩,你想想,俺二哥要是真恨您埋怨您,他会这样吗?他最近这些年,就是俺二嫂没了之后,他成年就是那几件工作服来回换,除了俺小钰哥结婚那次,我都不记得他穿过啥新衣裳,可他还记得给俺伯您俩买衣裳咧。”
孙嫦娥拍拍柳侠的手:“嗯,我也知道,您二哥因为您二嫂‘五七’哩事跟再娶这事,对您伯俺俩有抱怨,可根儿里他不是想跟俺生分,就是您二嫂没了,他提不起精气神儿了。
孩儿,有时候想想,可能,夫妻俩人也不能太好吧,太好了,那心啊肺啊可能就连一起了,一个走了,就把另一个心里哩、骨头里哩念想都带走了,没了念想,人活到这世上,可不就没了精神了吗?”
柳侠下巴搁在孙嫦娥肩膀上,眼睛看着前面,也不知道脑子里想些什么,他觉得自己不太懂孙嫦娥最后这几句话,可是,好像也不是全不懂,只是说不出来吧?
孙嫦娥又拿起扇子给娜娜扇了几下,忽然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着说着就跑了题,该说的还没说,就用扇子拍了拍柳侠的头:“幺儿,我将跟你说恁些,其实是想跟你说,你就是心里不待见娜娜,也忍忍,别叫妞看出来。
女孩儿们一辈子是不是有福气,在娘家哩时候不算数,以后嫁人了,遇到个知冷知热能心疼自己哩男人,那才是一辈子哩福气。
可是孩儿,能知冷知热心疼自己女人哩好男人老少,想碰上一个老难,结婚前说哩跟蜜罐子样,结婚后成天骂骂咧咧对家不管不顾哩男人倒满世界都是,再要遇上个糊涂哩公公婆婆,那女孩儿们哩一辈子也就没啥盼头了。
所以说,大多数女孩儿们一辈子最好哩日子,也就是搁娘家当闺女那几年了,可娜娜这孩子,她连这点福气都没。
有了娜娜之后,您二哥对她并不亲,我是过来人,虽然没亲眼见过几回,光听您大哥、三哥跟小钰去他那儿之后回来说哩那些话,我就知道,您二哥原来也不待见这闺女。
您二哥对娜娜开始好起来,是刘冬菊怀了登科之后,他是可怜这孩子,有个刘冬菊那样哩娘。
刘冬菊生了登科以后,您二哥回家,差不多都带着娜娜,他开始打心里心疼这孩子了,这咱一家都看得出来了。
我说这么些,就是想叫你知道,娜娜这孩子老可怜,平常哩日子,咱就是看见个不认识哩人有个难处,还觉得应该伸手帮一把咧,娜娜她咋说也是咱家哩孩儿,也姓柳,亲娘不疼她,咱家哩人要是再嫌弃她,你说,妞搁这世上不是没活路了吗?
小侠,你想想孩儿,就算娜娜她不是咱家哩孩儿,是个街上要饭哩丢下哩,咱也不能看着她没人要,冻死饿死到街上吧?
咱家现在不缺吃不缺喝哩,就是给妞一口饭,给孩儿个笑脸儿,叫孩儿过哩别恁可怜。
我想跟你说哩是,你现在平常搁家哩时候也不多,看见妞哩时候,我不说叫你去抱抱她哄哄她逗逗她开心,就是别叫她看出来你嫌弃她,中不中孩儿?”
柳侠几乎是急切地说:“我没嫌弃她呀!我就是想,就是想……您别因为她……对猫儿不好。”
孙嫦娥笑起来:“傻子孩儿你胡说啥咧?猫儿是咱一家人看着长大哩,不光是你疼他疼到心窝儿里头了,您伯俺也都是,我现在过些天看不见孩儿,比想你想您五哥六哥还想他咧!
孩儿,你想想,娜娜其实还不如猫儿咧,猫儿生下来就有你,还有咱一大家人,娜娜咧?刘冬菊那样哩娘,我说句不好听哩,有还不如没。
刘冬菊那种脾气,她娘家嫂子能待见她?这么些年,刘冬菊跟您二哥再闹哩厉害,帮她出头哩都只有她妈一个人,她可是有俩哥哩。
那次她作哩狠了,您二哥在地磅那儿,当着恁多人哩面扇了她好几耳光,她娘家俩哥都没出面去找您二哥,这还不能看出来她在娘家现在多不招人待见?
她俩哥要是连她这个亲妹子都不待见,还能待见她哩孩儿们吗?
要是有一天,您二哥跟刘冬菊离婚了,娜娜要是跟了她回娘家去过,你想想,孩儿得过啥样哩日子?。”
柳侠急了:“咱家哩孩儿,咋能叫跟着她走?登科也不能给她,她跟俺二哥不离婚哩时候,那是没办法了,人家是一家哩,咱不能把人家哩孩儿给要回来。
可要是离婚了,咱柳家哩孩儿一个也不能叫她带走,竟然下手拧自己哩亲闺女,她就不能算是个人,孩儿以后搁她手里得长成啥样啊?”
孙嫦娥欣慰地笑了:“您伯也是这样说哩,您二哥要真是离了婚,只要您二哥愿意要俩孩儿,随便外人说啥,说咱仗着人多欺负她一个女人家也好,说咱不讲理老狠心,把人家亲生母子硬给撕扯开了也好,孩儿一个也不能给她。”
柳侠看了看娜娜,有点不舒服地说:“妈,您随便待她好我都没意见,我也不会嫌弃她,可是您谁都不能因为她或者登科嚷猫儿,一句也不中,猫儿就是不待见她嫌弃她,您也不准说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