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魁话音未落,丁红亮已经转过身,柳侠推着车子猛跑几步,冲着楼上说:“我怕馍不够,又去买了几个,哥您等俺弄啥咧,做好您只管先吃呗。”
他说着已经拐上了往自己那栋楼走的小路,猫儿拽着他的胳膊蹦跳着跟在他身边。
柳侠的意思很明白,他刚才就从丁红亮身边过来,没搭理他,那么近的距离,几乎是擦身而过,如果说柳侠没看清楚那个人是丁红亮,鬼都不能信。
柳侠在楼洞口停自行车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僵立在路边的丁红亮,心里小小地痛快了一把。
这么明显的视而不见,自视甚高的丁红亮肯定不会感觉不到,既然他感觉到了柳侠刻意的无视怠慢,以他的性格,以后肯定永远都不会主动和柳侠交往,这样的结果正中柳侠下怀,这种人,一辈子不和他有交集柳侠也不会觉得有任何遗憾。
柳侠一只手提着馍,一只手拉着猫儿,俩人都是一步三阶地往上跨,猫儿嘴里还兴奋地念叨着:“喔喔喔,大爷爷来了,喔喔喔,二爷爷来了……”
柳侠哭笑不得地对他说:“再胡说,爷爷跟二爷爷是一样的吗?”
猫儿胡搅蛮缠:“小葳哥他们不都是喊二爷爷嘛,我说说怎么了?二爷爷二爷爷就是二爷爷。”
俩人拐上了二楼,柳魁还站在走廊里等他们,猫儿飞跑过去跳起来,柳魁伸手把他抱住:“哎呦,俺好孩儿回来了,叫大伯看看俺孩儿哩耳朵冻掉没。”
柳侠也跑着过来,叫了声:“大哥。”
柳魁扭脸看着楼下,小声说:“底下那是谁啊?你将是不是跑哩老快碰着人家了,他一直站那儿看着您上楼,我觉得他是搁那儿瞪着您生气咧!”
柳侠不想让丁红亮看见自己专门在注意他,所以又往走廊内侧靠了靠,才伸长脖子看了看下边。
真的,丁红亮真的还保持着柳侠刚才在楼梯口看到的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此时他看的是柳侠他们现在的方向。
柳侠掀开棉帘子:“冻死了,咱回屋儿,管球他去,我没碰着他,他待见站就站一黄昏好了。”
猫儿一进屋就从柳魁身上滑下来,飞扑到柳长青、柳长春跟前:“大爷爷爷爷,您俩哄人,您都不来小叔俺俩这儿。”
柳长青摸着他的头笑着说:“大爷爷这不是来了嘛孩儿,咋哄你了?”
猫儿嘿嘿笑着:“俺小叔去给您俩讹来哩,要不您俩就不来了。”
柳长春说:“不会孩儿,您小叔不讹俺,您大爷爷俺俩也一定会来哩,俺早就想看看孩儿您俩住哩啥样,过哩好不好了。”
猫儿眼睛亮闪闪地快速看了一遍屋子:“您看见了吧,小叔俺俩过哩可美,等明年夏天俺再买个空调,俺小叔回来就不怕热了,才美咧!”
柳魁把菜盘子上的小盆拿开:“伯,叔,孩儿回来了,您赶紧过来吃饭吧,八点多了。”
冬季天黑的早,他们在山里,平时五点半左右就吃过饭了。
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猫儿今天吃得格外香的样子,柳魁注意到柳长春看猫儿时无限欣慰的目光。
他们刚吃完饭,柳魁正帮柳侠收拾碗筷,听见外面的敲门声,猫儿本来正在掏书本准备开始写作业,听见声音就跑过去开了门。
柳川搓着手站在门口:“这天真他妈叫个冷,手指头都快给冻掉了。”
柳川也过来了,他是被俩儿子给赶出来的。
俩小家伙怕晚上还跟在柳家岭时那样,会让自己跟着柳川和苏晓慧睡,所以今天他俩一靠近身边,俩小阎王就又蹦又跳地哭嚎,秀梅怎么哄都不行,时间长了,俩人又开始哭着“不搁他家,回咱家,找奶奶。”
秀梅最后真没办法了,问他俩:“叫爸爸走中不中?叫爸爸去小叔家,娘跟妈妈搂着俺孩儿睡这个大床上。”
俩小家伙不哭了,一人推着柳川一条腿把他往外推:“走,走,小叔家。”
柳川就这样在寒风呼啸的冬夜被自己的两个亲儿子给驱赶了出来,听起来似乎无比凄惨,不过柳川现在正舒服地盘腿坐在床上,双手交叉勾在脑后,使劲转了几下腰,长长地喟叹了一声:“嗷,真得劲啊,可清净了,可不陪着那俩小兔崽子较劲了。”
柳长青故意说:“你也过来了,就一张床,咋睡咧?”
柳川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多余,非常快活地说:“俺叔您俩跟猫儿躺着睡,俺仨靠床上坐着说一晚上话就中,我最近这几个月都没好好跟俺大哥和幺儿说过话了,正想找机会好好喷一晚上大江东咧。”
柳川的计划听着还可以,真执行起来可够呛,现在正是一年里黑夜最长的季节,直挺挺坐一晚上可够受的。
不过幸好他们不用真的那么坐一晚上,隔壁万建业知道柳侠这里来了好几个家人,特地过来告诉他,他们单位大门口北边那个招待所,是他们队里办的,单位职工家属住的话只收一半费用。
柳侠告诉万建业,他不打算让家里人去住招待所,他们就坐着说一晚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