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不语说他不过,怒道:“圣人曾经说过: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那二女虽是妖邪,但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不过是隐居人世之间求一份安宁,你只为博得圣上欢心,便要索去她二妖『性』命,如此有违道义,无情之举,恕书生实在不能苟同。”
“哈。”袁清佩转身回望书生,笑道,“圣人还说过,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书生你又听得几分入耳?”
当年圣人说这话,是给谋求官职的弟子一些忠告,意为:应多听多想,即便有所怀疑,也暂放在一旁,的确有把握的言论,也当谨慎说出,这样才可避免犯错。
董不语说他无情无义,杀妖只为讨好圣上;他却看出书生有颗渴望功名利禄之心,便拿这句话来臊他。
果不其然,董不语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只顾自己念叨:“有辱斯文。”
袁清佩在宫中不知见过多少这般的迂腐儒生,并不为意,身后探出妖爪欲要偷袭,他忽有所感,沉沉刀鞘丢出,压得董不语倒在地上,他拔刀便斩,一只血淋淋的妖爪顿时落在地上,与此同时,女妖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来。
……
光是这段戏,就拍了不下四五遍,李松群精神状态不好,肉眼看得出来的疲惫,化妆师每一下场就给他补妆,期间还念错了几个字,虽不影响整句话,但剧本就是剧本,剧本写着一顶大锅,绝不能念成一口大锅,哪怕不影响整个剧情,一旦念错也要尽数重来。
拍了四五遍之后才算过了,徐缭自己都累得不行,李松群跟上班打卡似的,拍完这段就立刻走人了,助理还嘀咕着耽误了不少时间,一行人匆匆来,匆匆走,岳辛杰没什么反应,低着头看监视器,见徐缭过来,又只给他看,说话很是谦和:“徐老师,你来看一看。”
徐缭就陪着他把刚刚那段戏看了一遍,岳辛杰忽然问他:“徐老师,你觉得袁清佩这个角『色』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徐缭心里“咯噔”一声,看着眼前斯斯文文跟大绵羊似的岳辛杰,一下子琢磨不出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就微微笑了笑,说了些自己的理解,导演跟演员说戏很常见,董不语跟袁清佩戏份吃重,算是互相改变,问他对袁清佩有什么想法也没出错。
岳辛杰很是认真的听着,然后落寞地笑了笑,奉承了他几句,就低头去看监视器了。
第一次拍戏就遇上这么糟心的事,岳辛杰又难得有这个机会,也难怪他心里不舒服。
这种事不归徐缭管,他想了想,剥了颗『奶』糖吃,剧组里戏拍不顺自然会影响到演员,可生气无用,这许多年来他最明白,最清楚的一件事,就是当生气与愤怒无法改变现状的情况下,发火是最无用的事了。
他大可对剧组发脾气,大可对岳辛杰发脾气,大可拒绝罢演,然而毫无意义。
为李松群的错误买单,不是徐缭的风格。
而且他很怀疑自己要是这么做了,会被应肃打爆头,真正意义上的,这就是经纪人质量上的差别,像是李松群能做出轧戏这样的短见行为,想必他的经纪人也蠢得可以。
星尘如今虽说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不过好歹崔远山还是导演这一圈里有点名气的存在,就算岳辛杰如今的确平平无奇,可姜太公七十拜相,再好的渔夫钓一辈子鱼也没像他一样直接钓出一尾真龙来。
所谓莫欺少年……呃,青年穷,说不准大器晚成,焉能知道岳辛杰就真这般平平无奇下去?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这般平庸无能,崔远山这不是还没死吗?得罪他跟得罪大半个导演圈子有什么区别,真当每个导演都是宅男,养得心宽体胖只管坐在监视器前喊喇叭吗?那些导演有要紧事虽帮不上忙,但听些八卦,了解演员的口碑却乐意至极,有人帮着前边扫雷,也能防着自己中招。
《剑指肝胆》的机会可遇而不可求,可是在圈子里作为演员,姑且不说为人诚信如何,起码的职业道德是底线,有一必有二,口碑一旦差了,接下来的日子也就难走了。
不过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一个一直红不起来,只能接些烂片的演员能遇到这样的好机会,徐缭都不敢说自己抵抗得住诱『惑』。
不过他相信应肃一定可以。
备受信任的应肃正在……正在跟岳辛杰吵架。
“不行。”
准确来讲,并非是吵架,岳辛杰在崔远山面前还能好商好量的,对上应肃就气场完全被碾压,兔子见着狮子也不外如此,这场对话从一开始就毫无悬念。可出于对自己作品的珍视跟爱护,岳辛杰仍然坚强面对着应肃,试图从渺茫的生机里找到一线希望。
本来是不用找应肃的,不过李松群再度回到剧组拍摄是应肃亲自去与那边沟通交流,所以还得由他再去谈判。
“我不同意。”应肃毫不动容,压根不管跟他试图据理力争到脸红脖子粗的岳辛杰,“拍摄了一大半你跟我说你要临时改稿换掉李松群?你当预算开销是在开玩笑吗?忍不住也要忍,只要李松群还来,就把电影老老实实拍完,除非你愿意垫上本钱。”
岳辛杰猛然站起来,张了张嘴,冲着应肃大嚷道:“可是!可是他压根不关心这个角『色』,他演不好,好多戏份根本不能过!”
“那就过到他能过为止。”应肃平静而冷淡,轻轻整理了下袖口,“我不管你怎么办,要人我给你人,要钱公司也给了钱,如果事事都要我帮你办妥,不如薪水也由我来收?”
岳辛杰憋了半天,说道:“我可以把改了的稿子给你看,看了你就明白了,少了他不是不能拍,轧戏是他的问题。”
“爆出来就是整个剧组的问题,你要是想《艳蝶》这个项目胎死腹中,我没有意见,还得上款就可以,你大可以拿自己的一辈子玩,我只要收回预算这笔钱。”应肃轻轻敲了敲桌面,藏在镜片后的目光分外冰冷,“他现在还算合作,你要么管得住他,要么忍得下他,自己解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