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炔静静地坐在陶疏桐的对面,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梨花白,心里突然想到若是对面人的单相思变成了双相思,此时坐在自己位置上与陶疏桐夜下对酌的,怕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了吧,心下顿时觉得空荡荡地难受,脸上便有了点忧郁的神色。
陶疏桐举杯劝道 “陛下,斯人已逝,稚子幼小,皇后贤明,还需珍惜眼前人呀”。
宋炔猛地抬头看向他,语气闷闷地说“章英安皇后已登仙乐,福泽深厚,我,我心中另有他事。”
陶疏桐有点愕然,“陛下为何事所扰,臣可替陛下分忧吗?”
“陶爱卿已二十有二,可曾考虑成家?”
“不曾”陶疏桐垂目答道。
“可曾有意中人?”
“有”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呀!”
“不敢”
“陶爱卿一表人才,满腹经伦,天下任何女子,都配你不起,有何不敢?”
“明月在天,仰慕足矣。”
宋炔暗暗叹气,陶疏桐这单相思,思得还挺严重的,看陶疏桐头深深地低着,怕他不好意思,便茬开话题,当听到陶疏桐母亲的事时,忙吩咐黄怡,明日传消息给嫁到浙江的平怡公主,让他的二皇姐帮着在余姚购一处宅子,并安排好丫头仆人伺候好老夫人。
陶疏桐起身跪下,连呼不敢,宋炔也不理会,坚持把宅子赐下。陶疏桐只得谢恩。
此后,宋炔就真的只是静静地陪着陶疏桐把那单相思变成双相思或者他自己更希望的变成不相思,时时留意着陶疏桐身上有没有多出来女子送的香包什么的,但陶疏桐永远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并无长物。并且年关将近,兵部各军考核临近,陶疏桐日日在兵部忙地两头只见月亮,丝毫不见为感情所困的样子,宋炔的心又慢慢地轻松下来。
每年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皇帝都会对三司三院和六部重臣及一等王候赏赐年货,犒赏一年来各重臣对大楚皇朝的贡献。这些赏赐一般都是礼部负责去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并宣读皇帝的褒奖圣旨,这对臣子们来说是至高的荣耀,是一份在家族面前,在同僚面前,在下属面前抬头挺胸的资本。但还有一个人,一直享受着最最特别的荣耀,每年赏赐的年货都是皇帝陛下亲自送来,这个人就是御史中丞卫仲远。
卫仲远也是大楚最奇葩的官员之一,他少年中举,才名远播,但却为母亲守孝十年,直至三十二岁才出仕,官至御史中丞后也还是住在菜市场旁边的小小的简陋的民居里,每天坐着牛车上下朝,在宝马雕车名马云集的上京,那绝对是鸡立鹤群,扎眼得很。他每天腰里别着个大烟袋,驾着牛车从闹市嘚嘚驶过,跟小商小贩打着招呼,买下几把老头老太太卖不掉的青菜,回家交给老妻,粗茶淡饭过得有滋有味。他无欲则刚,铁面无私,入御史台后上的第一谏就把皇帝贬得淋漓尽致,针针见血,入木三分,年轻的皇帝虚心纳谏,不但没生气,还重赏了他,称他为大楚的清明之剑,从此,这把大楚的清明之剑见人杀人,见佛杀佛,上至王爷公候,下至四五品的官员微史,只要犯下失职或不法之处,第二天准会看到卫仲远的弹劾奏折,各公各候无不战战兢兢,改错受罚,试想,连皇帝都虚心受谏,自己算哪棵葱呀,如此下来,大楚的官场之风竟比以前大大的清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