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点了点头。
“他的病情进展得越来越快,最近手指也开始轻微的发颤,只能用药物来控制。这次颜叙的手术,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台手术了。”
颜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咖啡,握住杯子的手指渐渐变得僵硬起来。
怪不得父亲要亲自给颜叙做手术,或许他只想在告别手术台之前最后救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
颜茹的神色有些痛苦,压低了声音说:“阿景,其实爸爸他很疼你。你不知道,这些年偷偷汇到你账户上的零花钱,并不是我汇的。他怕你发现,特意去银行把人民币换成美元,汇到他美国一个朋友的户头上,再让对方转汇给你,造成是我汇给你的假象。每次汇点零花钱都能这么折腾,我真是佩服他的固执。”
颜茹停顿了一下,“还有,你在澳洲出事的那次,也是他看电视才知道的。他经常看你那边的频道,看见你住的地方发生火灾,马上打电话命令我赶去澳洲看你,因为你这稀有血型,一旦出事儿还真救不过来,那位给你输血的人也是他在澳洲的朋友提前联系好的,老爸向来神通广大,要不然,你以为光凭我,能在几个小时内就找到这种拥有百万分之一稀有血型的人吗?”
颜景面无表情地听着她的叙述,指尖却轻轻的颤抖起来。
那个要面子又倔脾气的父亲,从来都不肯把这些话说出来。
原来,父亲并不是厌恶他。或许,只是气愤他的不争气吧,刚才在手术室所说的“不要再提”,也是怕他对戎宇明还没死心会再受伤而已。当年那个为了戎宇明跟他下跪的儿子,一定让他……非常的失望吧?
“自从你走了之后,爸爸他心情一直不好,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这样下去还不知能坚持多久。他一直有高血压,不能受太大的刺激。如今,他已经六十五岁了,其他的事我也没心情去管,我只希望他能够安度晚年。”颜茹平静的看着他,最后说,“你的事情,怎么处理,我想,你自有分寸。”
颜景沉默了良久,才轻声说:“我明白。”
其实很简单,选择只有两个,一个是深爱着自己却别扭地不肯表达出来的父亲,另一个是同样深爱着自己的爱人。年轻的时候,他选择了后者,被伤心的父亲抽了一顿皮鞭遣送出国。如今,年迈的父亲已经没有力气拿起鞭子了,而他也不再像年少时那么冲动,于是,他选择后者。
父亲或许已经没几年好日子可以过,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再把他老人家气到脑出血。
这样的赌博,他输不起。
从姐姐的公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颜景一个人走在街上,夜风吹得有些冷,他就把双手塞在了口袋里。想起那天跟戎紫并肩走在街上,青年乖乖跟在他的身边不说话,只是固执地牵着他的手,好像那样会让两人的心贴得更近一样。
年轻人一时冲动的话,谁会当真?谁会笨到犯当年一模一样的错误?
跟姐姐这样说的时候,脸上虽然保持着微笑,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或许,也只有他颜景这样的笨蛋,才会在同一块石头上绊倒两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