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沉寂。
黎秋白从房内起了身,他打开门,外头无人守夜,他穿戴整齐,轻手轻脚的从府中后门出去,后门连通的是一条小巷,此刻巷子口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竹风。
他见黎秋白出来,迎了上去。
黎秋白被风吹得偏头轻咳了几声。
夜里天凉,冷风吹在人身上,往衣服里钻,让人好一阵难受,竹风拉开帘子,低声道:“公子,马车内备了暖炉。”
“嗯。”黎秋白应了声,一掀袍子的下摆,抬脚上了马车。
竹风放下帘子,赶车前行。
公子之前买回来的奴隶在栖院已经待了三天了,这三天来,公子每日都会询问那奴隶的情况,今夜还准备亲自动身去栖院。
竹风也摸不准黎秋白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那奴隶。
栖院位处不打眼的偏僻地,他们一路从小道前行,绕了一圈,马车在一间普普通通的门前停下,这间屋子离京城最中间的位置已经隔了不小的距离,左右两边都没有人住,是空房子。
竹风前去敲门,有人来应门,竹风拿出了公子的腰牌。
不一会儿,他又回到马车旁,从外面掀开了帘子,黎秋白下了马车。
不起眼的门内是一个四合院子,夜里安静得很,应门的人带着他们往前去,黎秋白来过这里,这里的人认识他,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废了一番功夫才成功进去。
有人领着他们进了地下的暗门,走过长长的隧道,下面才是栖院真正的面目,黎秋白目不斜视,来到了栖院内的一间单独的小房间。
门是铁质的,下方一个小开口可以放进去吃食,上方也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口子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地下无论白天黑夜,都是光线昏暗的,黎秋白从窗口看进去,也看不到什么,他命人给他开了门,他走进去后,摸黑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门又合上了,领着他们进来的那人与竹风一同守在门口。
蜡烛的火苗照亮了房内,那一瞬,铁链的清响打破了寂静。
简陋的房间中,只有一张床,石板床上铺着干草,床上少年面朝着墙躺着,他手腕、脚腕和脖子上都连着一条铁链,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
少年醒了。
黎秋白几乎一瞬就猜到了,他看着背对着他的少年,迈开步伐走过去,他站在石床边,影子笼罩在少年身上,少年绷紧了背脊。
黎秋白喉间泛上痒意,他偏过头咳了几声,舒出一口气,坐在石床边缘,抬手指尖扫过少年肩头的血痕。
“又受伤了。”他淡淡的开口说。
少年背对着他的身体颤了颤。
“可疼?”黎秋白又问,说完不等少年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轻笑道,“自然是疼的,伤了怎会不疼呢。”
他从怀中摸出一盒药膏,温润的嗓音轻声道:“好孩子,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他声调不急不缓,仿佛在哄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少年猛地起身,拍开了他的手,一双稚嫩纯粹的眸子隐隐浮现敌意。
纯粹的人,不代表傻,他的信任简单,在信任崩塌的时候,讨厌也表达得直来直去。
他不让黎秋白接近他,牢牢的守住安全界限,就像是回到了黎秋白初次见到他时的场景,黎秋白问他,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去,少年不知听没听懂,只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不为所动。
黎秋白同他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嗓子都干了,少年像是经验老道的狩猎者,那点警惕没有半点松懈,黎秋白丝毫不能近身,他没有久待,半个时辰后,他起身离去。
身后的门再次关上,隔绝了门内少年的视线。
黎秋白抬脚离去,竹风在后面跟上,为他们领路之人见黎秋白挺关心那浑身带刺的少年郎,问黎秋白是否要多照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