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 艳艳日头下,光是走过就能淌出一身汗。浓盛树梢上有蝉鸣吵闹,打下的阴影斑驳不清。遮阴的影子成了来往行人的落脚处。
乡野更是如此, 热得人浑身冒汗。
“最近如何了?”
有穿着官服打扮的人站在一户人家外头,手里取着炭条简单地圈几个圈。
“家里那口子正在田地里,回头……”
“还够吃。”
“……在呢在呢, 我叫他出来……”
些许絮语对话响起。
这幅相似的画面在新博治下的大部分县城出现。
走街串巷下乡里的官吏们几乎没有不磨破鞋底,才堪堪换回了近乎完整的记录资料。
—筐筐的记录成叠在账房落了根。
整个盛夏已经走完。
新博除了张怀德控制的那两座县城, 其余县城基本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虽然比起以往自然不如, 但总算是有了盼头。
刘秀给忙了整整四个月的那群官吏都放了假,明日除了几个要紧位置的人, 其余都歇息几日。就连郭仁义也累得整个人都瘦了—圈。
他本来是微胖, 现在直接瘦成排骨。
刘秀的话刚—宣布,当即就有几个忍不住欢呼了声。
这确实是太累了。
新博的班子几乎是重新搭建起来的, 油滑的人有之, 可热血的人也有之, 甭管是怎样的性格,在刘秀的高压策略下能强行走过几个月,就已经算是过命的交情。
郭仁义欠身同刘秀别过,拖拉着脚步出了门。
他的住宅离太守府并不远,其实郭仁义在府上也算是有可住的房间,但是他对刘秀的畏惧日渐增多,并不想连休息的时候都要和这位主公呆在一处。
出了太守府的门, 他沿着街道走了—小段路。
门房远远瞧见他, 就迎了上来,笑着说道:“郎君今日却是早回来。”
郭仁义疲倦地说道:“长史给放了,可不是得抓紧时间休息?好不容易都走上正道了。”他可算是累坏了。
门房赔着笑弯腰, 引着人往里走,且说道:“最近您是不在,这左邻右舍可是问过您好几次了,哟,那叫一个关心感念您的身体。”
郭仁义听得心里熨帖的同时,又想起他这门房此前多少有点趾高气扬,怎今日提起旁家的口吻居然还颇有种融入进去的感觉?
“你……”
他甫一进门,就看到堆着的小袋东西,那些或是零散扎成,或是碎花布袋,看起来错落不—,各式各样,但都带着质朴的气息。
“这些是……”
郭仁义难得有些语塞。
管事迎了出来,连声说道:“此乃街坊邻里送来的物什,说是感谢官家的人。这都来了好几回了,郎君这还是错过最热闹的时候……”他说得满面红光,言语中很是自豪。
郭仁义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这张脸。
心里有些许不自在。